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<书本网>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《床伴儿》作者:安尼玛 文案 失眠的人啊,你还在吃那些毒害你神经的安眠药吗? 你需要的不是药,而是另一个灵魂的陪伴和温暖。 本司特设“床上交友”平台,帮你寻找另一个灵魂。 电影巨星冬西被无良小广告坑骗,准备找一床友度过失眠夜。没想到,来的不是前凸后撅的美女,而是一男人! 不幸的夜晚由此开始....... 冬西怒嚎:我不过要找个人聊天而已,怎么变成了恐怖分子的人肉炸弹! 无良文,欢脱版反恐24小时,各种捆绑禁锢梗,过程略污,结局HE。 注意,是,短,篇! 内容标签:娱乐圈 阴差阳错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:主角:冬西,梅生 ┃ 配角:小花 ┃ 其它:   ☆、这特么就一水管工嘛   失眠第7天。   冬西枕在手臂上,呆呆看着玻璃窗。酒店的窗宽大得很,透过窗户能看见底下横七竖八的光河,也就是市中心便秘着的二环路和胡同。斜对面大楼上的一个大屏幕闪了闪,显示了现在的时间:21:00   冬西无心夜景,他看着的是自己的脸。不对着镜头的时候,他这张罢了工的脸就平淡不少。俊还是俊的,就是跟忘了上发条似的,停顿在某个时间的分岔路里。   冬西细细端详自己的脸,突然发现脸上有几块污渍。他赶紧抽出一张纸,蘸上了酒店附送的进口矿泉水,轻轻擦拭。擦了几下,没擦掉。   过了一会儿,他才醒悟这不是脸上脏了,是玻璃脏了。上午下了场雨,泥迹沾在了窗上。他骂了自己一声“傻逼”,大力拍了拍按钮,遮光帘徐徐合上。七天没睡好,他的智商已经跌停了好几次,再这样下去,他连自己是谁、想要干嘛都不知道了。   他是谁呢?这点他现在倒还记得。事实上,这城里每个人都认识他,不但认识,每次堵在二环路的大剧院门口时,都得跟他的脸大眼瞪小眼。大剧院门口摆了好几幅大海报,除了他以外,还有好几个当红的明星的肖像,但惟独他的最显眼。因为大剧院马上就要举办金像奖颁奖典礼了,而冬西,是今年最有希望获奖的影帝大热啊!   不过,他在这里干什么呢?对了,我在这里干什么?!冬西一时竟然想不起来。   他一年350天都在全世界不同的酒店里辗转,剩下那十几天就在飞机上睡觉,兜兜转转,他醒来时常常不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,又是为什么来到此地。   冬西只好翻翻手机找线索。他发现助理的一条微信:   失眠的人啊,你还在吃那些毒害你神经的安眠药吗?   睡不着,因为你生病了。你病不在身体,而是在你的灵魂。   身体病了可以吃药,灵魂病了该怎么办?   ——灵魂的病,只有灵魂能治!   你需要的不是药,而是另一个灵魂的陪伴和温暖。   本司特设“床上交友”平台,帮你寻找另一个灵魂。   “啧,这不就是活生生的肉广嘛,近来连卖肉的都找专业文案了?写得跟三流言情似的。”冬西想。   果然,他在微信下回了助理一句:“最近严打,小心朝阳群众。”   助理回说:“哥,这不是找□□,是找床友。你看下去:   身体与身体的碰撞,只会越来越空虚。只有在床上最不设防的时候,打开你自己,让你的灵魂得到抚摸和慰籍,你才能得到安宁。   寻找床友,请拨1-400-47532,专业人士进行配对和筛选,绝对科学哦。欢迎来电咨询。”   再看看下面自己的回复:“那好吧”   助理:“预定成功。本服务为贴身产品,不退不换。”   冬西立马抓狂,天啊,他哪天脑袋当机了,竟然在这风口浪尖时应下这莫名其妙的科学□□?所以,他来这里是为了约炮,哦不,约会的?   叮咚。门铃响了。冬西心里一紧,就想直接跳床上,盖上被子,关灯睡觉得了。   但这铃声跟催命似的,一声声响到地老天荒。冬西烦极了,只好去开门。   门口站着一胡子邋遢的男人,驼着一涨鼓鼓的帆布袋。   冬西松了口气,道:“修水管的吗?进来吧。”   男人不做声,大步走入门口,带进一股酸涩的难以言喻的气味。   冬西皱着眉头,极力忍住不掩着鼻子,道:“卫生间……”他话没说完,就觉得不对劲。   对了,水管什么时候坏的?他可不记得自己投诉过啊!   他全身凉了下来,慢慢地转过身子,看着身后那沉默高大的男人。这男人跟生活在丛林里的野人似的,浓密的头发和虬髯都纠结成一块了,身上的衣服完全看不出颜色。男人关上门,卸下那脏兮兮的大口袋。这口袋够大的,能装下四五个西瓜、整条亚马逊大蟒蛇、电锯、肢解的残躯.......   冬西心漏跳了一拍,他舔了舔上唇,到:“你.....你是.....”   野人突然一笑,露出雪白的牙齿,道:“你就是冬瓜吗?我是酸梅,是超时空要塞床友公司推介来的。你好啊!”   他伸出了手。他的手指修长,指甲倒是修剪得干净整齐。   冬西的脑子空白了一会儿,然后他像突然惊醒过来那样,退到了窗帘边。他想,该先报警呢,还是把助理从手机里拎出来痛扁一轮   犹豫了几秒钟,冬西想起自己是大众偶像,虽然这个好像从新几内亚来的男人未必认得他,但他可不能失了风度,于是他秒换了一张偶像剧里男一那种胸有成竹的脸,笑道:“什么塞,什么床,我第一次听说,你要找冬瓜,不是该去菜市场吗?”   酸梅看似有点迷茫,他掏出手机,翻了翻,举到冬西眼前道:“这不是你?”   手机里是他刚给杂志拍的封面照,他侧着半边脸,似笑非笑,一脸魅惑众生的自信,旁边还有他的详细介绍,身高、腿长、体重、恋爱状况......   冬西一看,勃然大怒:“我靠,阿一怎么把没修过的图发出去,他妈的,连抬头纹都出来了!”   酸梅笑道:“果然是你啊。”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上,道:“我先洗个澡,你别急。”   说着他转头就进去浴室,砰地关上了门。   听着卫生间的流水声,冬西一筹莫展地坐了下来。他何止急,简直急的要命。   找个床伴儿他是无所谓的,但也不能找个男的啊。男的.......其实关上灯也能凑合,但这位野人大叔教他往哪儿下手呢,只怕一头栽进他的毛发里,半天都出不来。   要不趁现在逃走?冬西爱惜名誉,他换女朋友比换内裤还勤,本来就一公认渣男,出来玩玩儿也不怕人说,但临阵脱逃?那可万万不行,他都能想象那些八卦写手会把他扒光了重头到脚品评一遍,要多不堪能写得多不堪。   唉,他已经没力气去骂助理了,心想一会儿野人出来,随便给点钱打发走吧。   吧嗒一声轻响,冬西惊醒了。他打了个盹儿,做了一堆乱梦,感觉自己脑子已经被熬成腊八粥。   刚才那声,原来是开门的声音。一个男人从浴室走了出来,头发滴着水,顺着耳垂流到脖子和胸膛上。   冬西看得目瞪口呆。瞬间想起,自己现在酒店里,被个床上公司忽悠了,以为约了个外围女,结果来了个水管工……   但见酸梅完全换了个样儿。他把鬓角的乱发和胡子剃得干净利落,身上的泥垢也都冲刷掉了,全身跟褪了一层皮似的,透着水光。   冬西端详片刻,想,这人洗干净后……还蛮标致的嘛。   他也不管冬西的眼光,把腰间毛巾一掀,赤身裸体地弯下腰,在那大包里摸索片刻。   冬西看他浑圆结实的屁股晃来晃去,顿时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看,只好看向窗帘。   酸梅取出一件内裤,利落地套在身上,然后就上了床,拍拍床边道:“上来!”   “啊?”冬西懵了片刻,怎么感觉自己才像是被女票那个啊!   他坐到床边,正想着该怎么措辞把这厮赶走,酸梅却迅速地关上满屋子的灯,就剩下床两边昏黄的壁灯。   气氛顿时暧昧起来。冬西看着暖光下酸梅的脸,走神道:“这小子眼神蛮干净,要进圈里混几年,找对了路子跟对了人,估计不难出头。”   冬西阅人无数,身边好看的人也不少,就算是最红的小鲜肉,卸完妆都是一脸的疲乏空洞,皮肤闪耀着保养过的光华,不真实。   而酸梅是另一种好看。他年纪看来跟自己差不多,皮肤不再油光水滑了,却干净健康,是那种长期在阳光下活动才有的生机勃勃。他脸略消瘦,显得五官有点硬朗,但一双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,不笑的时候看着也柔情脉脉,是那种捅了你一刀你还要为他找理由的萌兽型男人啊。   冬西不由得对他有了好感。他想了想,钱都给了,反正晚上也睡不着,跟这个人灵魂碰撞一下也不打紧。于是他把双腿抬到床上,靠在床头,在表情包里调出一个放松和善的笑容,道:“第一次?”   酸梅愣了愣,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见床友这件事。他点点头:“我前一个月都在贵州干活儿呢,那里没网,我是临上火车才看见你的信息,差点就错过了。”   冬西听他话里庆幸的语气,觉得挺受用的,越发亲切道:“你干什么的?”   酸梅:“摄影。”冬西想,原来那包里是摄影器材,难怪分量十足。   他对酸梅又增加了几分好感,道:“我认识不少摄影师,这活儿真不好干啊。要拍到合适的瞬间,需要很大的耐性和调动能力呢。”   酸梅:“是啊,还要看运气。被拍的不是趴着、抱着、蜷着就是缠在一起,挺难抓角度。”   冬西一惊,心想酸梅干的活儿尺度够大的,顿时来了兴趣。“你拍那些.....风险不小吧?”   酸梅:“一起住几天,彼此熟悉就好了。”   冬西琢磨,酸梅的经历蛮丰富的,男的谈起性来容易混熟,于是他打算继续往这话题深挖。   酸梅却说:“你挺上镜啊,什么时候我给你照一套,不要钱。”   冬西想,我要肯光着身子拍照,排队的人能绕二环十圈呢。不过酸梅不认得他,也是好事,所以他也不说穿,含糊道:“好啊。”   酸梅凝视着冬西,道:“就是你脸太大了点,身体比例也不对,不太好拍......”   冬西一听就怒了,脸自不必说,他的身材可一直是舔屏率爆灯的,竟然还不好拍,他没好气道:“你哪家杂志的,要求也忒他妈高了。”   酸梅:“国家地理杂志。”   冬西:“啊?”   酸梅:“我是野生动物部门的,比较擅长拍爬行纲有鳞目软脊椎冷血动物。”   冬西:“什么软鸡?”   酸梅:“俗称蛇。”   冬西差点摔下床。他看着酸梅,道:“你的专业......真特别。   酸梅人畜无害地一笑,露出雪白的牙齿。   冬西觉得,这床友,还蛮新鲜的嘛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谢谢收看   ☆、你这是要强上吗?   两男的躺在一张床上,又不熟识,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,冬西不由得有点尴尬。   他斜眼看了看酸梅,却见他悠然自得,好像没什么不自在。   酸梅碰到他的目光,又是纯良一笑。笑完,他突然凑近冬西,居高临下说:“你干嘛还穿着衣服,冷?”   冬西吓了一跳,下意识摇摇头。   酸梅伸手到他的胸前,直接解开他的纽扣。   冬西大惊失色,抓着衣襟道,“你想干嘛?”   酸梅木无表情地看着他,“帮你脱衣服,穿着衬衫睡觉不舒服。”   冬西想了想,道:“我自己脱。”冬西解开衬衫,犹豫了半响,又把长裤脱下来,露出里面紧身的秋裤。   光是他春天还穿秋裤这个秘密,他就想杀人灭口。好在酸梅看来像是不问世事,应该不会把他的隐私扒到天涯上。   脱了裤子,冬西感觉像甩掉了一层保护膜,舒服多了。他也纳闷,自己滴水不漏的一个人,在酸梅跟前却那么容易把自己扒开,难道那床塞公司确实不是骗子,科学交友配对是有一定道理的?   酸梅笑道:“盯着我干嘛?”   冬西脸一热,别开了头。酸梅却又凑了过来,指着他的锁骨道:“这伤是怎么弄的?”   冬西下意识挡了挡,随口道:“挠的。”   酸梅:“那人跟你有多大的仇,这力道,能把你开膛破肚了。”   冬西心一酸,叹道:“他跟我没仇,要我死了,他也活不久。他就是......闹着玩。”   酸梅漫不经心道:“那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吧。”   冬西:“我弟弟。”   冬西有个精神病弟弟,这事儿媒体不知道写过几千遍了,他也不隐瞒。   酸梅却不追问,只是道:“你的伤有三四天了吧,口没收好,会留个很深的疤。”   冬西也挺着急,他自觉自己身体就是被人供奉跪拜的,恨不得给自己每根头发都买上保险呢。这伤口每看一次,他就心疼一次。   酸梅道:“我帮你治治?”   “啊?”没等冬西反应过来,酸梅从身后拿出一瓶二锅头,含了一口,突然“噗”的一声,喷到了冬西的锁骨上。   冬西吓得直起身来,怒道:“你他妈有病.....”   酸梅不理他,自顾自拿出一根棉签和药水,道:“这样喷洒比较均匀,又不疼。”说着他用棉签蘸上药水,轻轻涂抹在冬西的创口上。   冬西感到了细微的刺疼,这疼隐隐约约的,又像是痒。他皱着眉头看着专心作业的酸梅,心想这人从哪儿变出那么多东西,他刚才上床时不就穿一内裤吗?   酸梅涂完药,把棉签一扔,直直瞪视着冬西。   冬西被他明亮的双眸看得心里发毛,道:“你又想玩什么把戏?”   酸梅不答,抬起身来,跨到冬西身上。   冬西闻到了清新的香皂的气味,酸梅的脸近在眼前,只要伸出舌头,就能舔到他鼻子。   他大力推开酸梅,却被酸梅紧握住了双手。酸梅扛着摄影机满森林跑练出来的蛮力,全用在冬西身上了,他急切地看着冬西,就要啃过去。冬西心里警钟大响,却一时推不开身上的男人。   冬西怒道:“滚开!你……你这是要强上吗?”   酸梅一愣,他松开了冬西的手,坐回床上,道:“你不喜欢在下面?那这次我让你来吧。”   冬西赶紧道:“上面下面都不行!我不搞男的!”   酸梅看着他,不解道:“那你约我干嘛?”   冬西大窘,这事儿真是无从解释。一男的约人到酒店开房,就为了谈谈人生?这借口,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啊。他一开始不也存了这个心?   看着酸梅失望的脸,他心软了。   他正想说几句好话推搪过去,却见酸梅张开了手:“不做也行,帐你给我结了吧。”   冬西又一次跌进了三观混乱的泥潭里。他道:“什么帐?”   酸梅:“我下了火车跑过来的,这点辛苦费你得给吧。”   冬西冷道:“去你妈的辛苦费,钱我给了床塞公司,你这是要敲我竹杠?”   酸梅耐心解释:“那是介绍费,我也给了。我说的是服务费,虽然你不想要服务,但退货也得付邮费不是?”   冬西心想,我什么时候订了这货!这男的也太不要脸了。   他愤怒地走下床,穿上长裤,道:“钱没有!你不滚,我叫保安?”   酸梅傻眼了,没想到冬西翻脸那么快。他叹了口气,道:“我滚。”说着他下了床,三两下穿上他来时那件残旧的衣服。   扛上沉重的包,酸梅像是想到了什么,他走回床边,把那瓶酒和药放到冬西脱下的衣服边上,微笑道:“一天涂三次,你的伤口一星期能好,保证跟刚剥开的鸡蛋那样光滑。”   说完,他跨着大步,推门离开。   酸梅一走,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。   不知怎么的,冬西觉得这寂静特别不能忍受。   眼见酸梅离开,他也有点后悔。不就是要点车马费吗,这对他来说又不是伤筋动骨的事儿,给几个钱,大家好聚好散,不是挺好的吗?   但一想到酸梅跟他要钱,他就莫名感到气愤,觉得受了伤。他打心底觉得酸梅是喜欢他的——他觉得人人都应该喜欢他,尤其他对酸梅施予了那么多的善意,躺在一张床上跟他聊天,还扒了秋裤给他看……可酸梅怎么就不领情呢?   在他损耗太大的人生里,他就是靠“人人都喜欢我”来给自己打鸡血的。现在这个信仰破了个洞,现实的黯淡渗透了进来,冬西立马就陷进阴郁的情绪里。   他呆呆地拿着酸梅留给他的药,胡思乱想了一会儿。最后他把药扔进垃圾桶里,决定眼不见为净,穿衣服走人。   他穿上衬衫,套上外套,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。   他随手摸了摸外套,愣住了!   卧槽,钱包呢?   梅生靠在路灯下,悠闲地点着一根烟。然后,他从口袋掏出了一光润精致的钱包,轻轻打开。   他先是把一沓钞票抽出来,也不管有多少,直接塞进自己屁兜里。接着他饶有兴趣地翻看钱包里的身份证和卡。   没想到冬西的钱包那么简单,只有两张信用卡和一张老旧的照片。   梅生把照片举在灯下,是一家庭照,一对体面漂亮的夫妻,带着两儿子。那大男孩从容地看着镜头,那副孔雀开屏的模样,一看便知道是童年的冬西,另一个孩子却目光呆滞。梅生猜想,这小孩大概就是他练过九阴白骨爪的智障弟弟。   梅生是认得冬西的,还看过他的四五部电影。梅生虽然跟蛇玩比跟人玩多,但基本情商还有,这种场合他假装不认识冬西,是为了让他放松点。见到了冬西真人,他不免有些失望,觉得不像荧幕上那样有光彩,不过冬西待人倒是蛮随和,是个好人。   梅生心里有点过意不去。   他平时是不干这床上营生的,但最近手头紧,不得不离开他心爱的森林,跑回来接这么个活儿。哪想到千里迢迢走一趟,搭上了火车票和介绍费,冬西居然会拒收!他顺走冬西的钱包,也只是想捞回本钱。   现在钱也拿了,梅生心想,要不要把钱包和照片送回去?   在酒店的停车场,梅生看了看手腕上硕大的卡西欧电子表。23:12。   这是家精致玲珑的精品酒店,停车场只有一层。他细想了想房间的方位,预测他会从哪个电梯出来,把钱包放在电梯出口。   他又怕冬西看不见,买了一本冬西封面的杂志,垫在钱包底下。他想冬西那么自恋的,就算看不见炸弹,也不会错过自己的脸。   梅生藏在一边窥看。要是别人捡了钱包,他可以假装失主去把钱包要回来。   这么做风险不小。但他也没别的办法。作为一非职业扒手,他还没傻到把钱包送去前台或派出所。   叮。电梯门打开。   梅生运气太好了,出来的正是冬西。   只见冬西一脸晦气地踏出电梯口,正如梅生所料,他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的脸躺在了水泥地上。   冬西错愕地左顾右盼。梅生赶紧把身体缩在墙角,细听冬西的动静。   他听见冬西站了起来,静默了一会儿。突然间,周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。凭着本能,梅生直觉这些脚步来意不善。   他立即伸出头来察看,只见四五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,一起围住了冬西。   他们用布罩住了冬西的头,捂住了他的喊叫声。一男人凶猛地踢了冬西的腹部,冬西疼得弯下了腰,手脚就被制住了。   一辆面包车停在他们旁边,车门打开,这群恶汉狠揍了冬西两下,就要把他推进车里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在成人的世界里,没什么是容易的....   ☆、你给我钱,我给你命   冬西被推搡着上车,印着他的俊脸的杂志被胡乱踩踏,留下了无数的黑印。   梅生来不及细想,扛着包跑出去,冲向那群恶汉。他身体强壮,来势汹汹地把人冲散了,一把抢回了冬西。   恶汉们没想到有人横□□来,搞不清楚状况,都停下手来,眼望他们的带头人。   梅生趁机脱下冬西的罩布,看他有没有受伤。这个大众男神狼狈不堪,一脸的惊疑茫然,看到梅生,他好像迷路的人一下子找到了方向——   他想也不想,一拳把梅生放倒了!   他满脑子都是怒火,心想这孙子偷走了钱包不够,还要来劫人!莫非指望自己告诉他□□密码?   冬西健身房里练出的肌肉可不是花架子,这拳把梅生打得眼冒金星,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。   冬西不管围伺在旁的人,对着梅生又是重重一脚。   梅生内心悲鸣,此时保命重要,他完全忘了自己是来救冬西的,抓住了冬西的脚,把他掀倒在地,扑过去一拳打中了冬西的右脸。   恶汉们完全懵了,不明白两人为毛内讧起来。   他们围观了一会儿,见两人打得眼睛赤红、气喘吁吁,都消耗差不多了,带头人冷笑一声,道:“要打,我们番回去打,公众场合扭成一团,不像样!把他们都带走!”   冬西和梅生一愣,停下了手。   冬西才发现这群人存在,他皱眉道:“你们谁啊,想要干嘛?”   恶汉们又围拢过来,要抓住他们的手。冬西和梅生一起甩开他们,退了几步,冬西怒道:“你们这是要绑架吗?这儿出去就是二环,到处都是摄像头,你们以为演电影呢,随便就能把活人绑走?”   梅生在他耳边道:“哪那么多废话,赶紧跑吧!”   冬西却是在城里横惯的,又憋了一肚子气,理也不理梅生,自顾自走过去捡起掉在地上的钱包,怜惜地看着自己被践踏的脸,心道今儿倒了血霉,是不是该找秦大师改改运?   他正要抬头时,却感觉一冰冷坚硬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。   冬西转动眼珠,眼角瞥见了一支□□。   首领笑道:“演电影?大明星啊,演电影怎么会用真子弹?”   说着,他对着冬西的钱包开了一枪。钱包脱手而出,皮肉绽开,犹如死在路边的乌鸦。   冬西长大了嘴,完全石化了。   子弹的响声在停车场里回荡,恶汉们把目瞪口呆的冬西和梅生拉上车,大力拉上车门。   面包车嚣张地呼啸起来,奔向闹哄哄的二环去了。   00:20。   梅生头上的布罩被人一把掀开,明亮的灯光刺向眼睛,梅生难受地眯了眯眼。   他瞄了一眼电子表的荧光数字,心想他们在路上驶了四十分钟,中间堵车停停走走,应该离酒店不远。   他们身处一简陋的标间,看样子像是开在居民区里的招待所。   房间有一张大床和两把椅子,他和冬西两人被绑得严严实实,扔到大床上,那个带头人坐在一把椅子上,另外还有一个没见过的瘦弱男子,倚在墙壁上抽烟。   冬西的头罩也被拿掉了,经过这一路,他情绪已经缓过来,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。   冬西沉声道:“你想要什么?”   带头大哥笑了笑,露出了两颗大金牙:“大明星,这还要问吗?你给我钱,我给你命,就这么简单嘛!”   冬西冷笑,学着他的南方口音道:“大佬,你是刚下火车的吗?这城里阔佬好多,他们的二奶三太太都比我有钱。你绑我有卵用,我没有几个钱,又那么出名,明天全城都知道,你以为拿了钱能走得掉?”   带头大哥看了看瘦弱男子,眼神在说,这条粉肠说得几有道理喔。   冬西善于观察人,接着道:“大佬,你放了我,我不让你白辛苦一场,告诉我微信号,我现在就给你发大红包。”   大佬心动了,拿出手机。   瘦弱男子赶紧道:“大佬,别被他骗了!他是大明星,上电视露个脸就有几千万,吃饭穿衣服别人还要倒贴他,只进不出,他没有钱谁有钱?我不是带你去大广场看过了吗,那里最大张的照片就是他!”   冬西心一凉,原来祸起于他的大海报,早知他就不争排名,让姚牧这孙子放在他前面。   瘦男又道:“喜欢他的女仔从这里能排到深圳去,要是他家人不给钱,我们就扒光他拍照,发到微信上,谁要看清楚就给红包,我们还不发财?”   大佬不耐道:“浪费时间!不用说那么多,剁下他的手指,给他家人送过去,让他们明天带着钱放到公园的垃圾桶里。给就放人,不给就收尸!”   冬西大惊,道:“大佬,别!我家人都在芝加哥,肉寄过去要检疫和申请很多手续的,要是被海关扣下了,十年八年,等我手指烂成白骨,他们都不一定收到呢。”   瘦男也赶紧道:“这种手法行不通的。这么晚,去哪里找菜刀?我们在市中心,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好。”   大佬怒了,指着瘦男说:“这不好,那又不好,老幺,是你说这条粉肠有钱又好认,绑了他一定能搞笔大的。现在人在我们手里,钱呢?”   他也不等老幺回答,掏枪指着冬西。   冬西全身发冷,正要胡扯几句,却见大佬□□平移,指着梅生。   大佬冷冷对冬西道:“我不搞死你,先把他崩了!老幺,你录起来,寄给大明星家人,跟他们说明天不给钱,我就把大明星也一起剁碎,丢到大广场上。到时他们要收尸,都分不清谁的耳朵谁的鼻子!”   大佬残忍一笑,舔舔嘴唇。   老幺像是吓坏了,不敢接话。   冬西听到他要伤害梅生,急忙道:“大佬,你不就是要钱吗,不必要弄脏自己的手。你把手机给我,我马上叫助理打钱。你......你先放下枪!”   大佬这才满意了,对老幺扬扬头:“手机给他!”   老幺犹豫了一会儿,道:“大佬,这样很危险的。科技发达,他拿到手机,要搞鬼很容易啊。”   大佬暴跳如雷,□□指着老幺:“那你说怎么办!丢你老母,要不我先把你搞死?”   老幺吓得腿软,他发着抖道:“我…我有办法的。”   说完,老幺战战兢兢走近大佬,凑近他耳边说了几句话。   大佬大声道:“你不早点说!”   他狠狠地看了床上的猎物一眼,跟老幺一起走出去了。   门“砰”地关上,从刚才敞开的门缝看,外面站着三四个看守。被困在这不知地点的小房间,身上的手机钱物又被搜走了,两人真是插翅难飞。   冬西和梅生面面相觑。不到两小时的时间,他们再次躺在了同一张床上,只是这次他们被捆成了粽子,连转身都困难。   冬西叹了口气,道:“怎么办?”   刚才大佬在房间里发威时,梅生压根儿就没听他们在说什么,他脑子里重新回想面包车走过的路线。他在森林里生活了很长时间,那里别说路牌,连路也没有的,全凭辨别方向的知识和本能。因此,梅生有极强的方向感。   看不看得见,对梅生来说也没什么差别。在蒙眼行驶的时候,他已经默默记下了每次的距离和拐弯。   梅生道:“脱我裤子!”   “啊?!”   “脱我裤子!我手绑住了……你手也绑住了,但你可以用嘴。”   冬西暴走:“这时候了你还在想用手还是用嘴?”   梅生明亮的眼睛看着冬西:“我内裤里有手机。”   冬西一愣。随即他想起梅生有机器猫口袋,身上随时可以变出工具,有手机也不出奇。   他道:“你转过身,屁股翘起来。”   梅生照做了。   冬西看着梅生浑圆的腚,不知道从哪下口。琢磨了一会儿,他深吸一口气,咬住了梅生的裤腰,就要使劲往下褪。   使了几次劲,裤腰还是紧紧套住,纹丝不动。梅生道:“扣子没解。”   冬西只好让梅生平躺在床上,先张嘴衔住梅生的T恤往上掀,露出了梅生平坦结实的腰和裤子的扣子。   他又咬住了扣子,用舌头和牙齿撬动扣子脱离扣眼。为了能使上劲,他挺直的鼻子几乎贴在梅生的下腹部。梅生笑道:“你快点,我要受不了了。”   冬西停住了嘴。他蓦然想起,对了,这小子喜欢男的。   冬西真是欲哭无泪,本来他只是睡不着,想找个人陪陪而已。可现在呢,他竟沦落到在一个破烂招待所里,给一个gay脱裤子! 作者有话要说:  谢谢收看,下章继续捆绑   ☆、你丫出柜能找个好日子吗?   招待所的床垫不知道被折腾过多少次,里面的弹簧都瘫软无力了。冬西费劲口舌,在布满了一个个坑的床上,终于把梅生的扣子解开。   他看着前面的突起,咬咬牙,以慷慨赴义的勇气叼着裤子的拉锁,往下拉扯。   做完这些,冬西出了一身汗,却见梅生舒舒服服地躺着,一副蛮享受的样子,长而卷的眼睫毛轻轻扇动。   冬西又是不愤又是羞耻,看到梅生的眼睛又是心软,他郁闷道:“手机塞哪儿?”   梅生下巴微抬:“里面。你自己翻啊。”   翻个屁,你是一本书吗?这沟壑纵横的,难道要他小小的舌头一片片探测?   梅生微微抬起身,道:“手机应该贴在左腿边。”   冬西怒道:“你的腿打了瘦脸针吗,这么大块手机贴身上都不知道!”   梅生微笑不答。   冬西只好动手——嗯,是动口去探索。他扯了一块东西出来,啊,是打火机。他又扯了一块东西出来,是一包创可贴。   冬西红着眼,从梅西的藏宝箱里叼出了一样又一样的物品:笔、螺丝刀、半拉汉堡包、番茄酱、勺子、润滑剂、两张50元钞票、卫生纸.......   冬西快要疯掉了:“这他妈谁开发的密室逃脱游戏,所有的道具都藏在一个人的内裤里了,那周围的柜子抽屉窗帘床单有什么用!!”   终于,他扯出了一个黑黝黝破手机。   冬西像捡到一块骨头的小狗,把手机扔到梅生的肚皮上,筋疲力尽道:“这老古董怎么开?”   梅生看了半响,道:“不知道。我是从那些人的口袋里掏的。”   两人看着手机,像看着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。   冬西叹了口气,张嘴去试试旁边的按键。   手机亮了,还好没有设密码。   冬西来了点精神,道:“我给助理打电话。不过他要怎么找到我们?”   梅生:“我们在之前那家酒店的东南边,距离大约五六公里。在拐进停车场之前的那条路上,往西800米,有经过一个持续震动的桥,应该是火车轨或地铁轨。笔给我!”   冬西把笔叼到了梅生嘴里。梅生在卫生纸上涂涂画画,片刻就出来一张歪歪扭扭的地图。   冬西看傻眼了,佩服道:“哥们儿,自带GPS啊,太牛逼了。”   他是在这座城长大的,人面又广,只看两眼,就大约估摸出他们的位置。   冬西琢磨道:“照这路线看,我们大概在xx会馆的后面,听那大佬的南方口音,也是那边的人。我在会馆吃过几次饭,听说这一片地都是他们省政府的。这里莫非是他们员工宿舍?”   两人有了头绪,精神大振。   冬西叼上笔,一下下地戳手机按键,拨打助理的号码。这手机不知道几岁高龄了,按键反应迟钝得跟80岁老头似的。床一块软,一块硬的,完全使不上劲。   冬西只好把手机叼回梅生肚皮上,那里好歹是平坦的。   冬西一头冷汗,终于把号码给输齐全了。他按下拨号键,立刻把耳朵贴在手机上。   他心跳加速,心想,要是他以后做了父亲,第一次把耳朵贴在妻子高高耸起的肚皮上,大概也是这种感觉吧……   手机里终于传来声音。   对不起!您的电话已欠费,请您续交话费,谢谢!   “我靠!”冬西崩溃了。费了半天劲,结果还是白忙一场。   他愁眉苦脸,对梅生道:“机器猫,你裤裆里还有别的机子吗?”   梅生摇头。过了一会儿,他说道:“这机说不准能上网。”   两人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,极其困难地进入主页,居然,居然发现了微信!而且,感谢帝都的网络建设,手机是连着wifi的。   冬西虎目含泪,伸出舌头,怜爱地戳着那熟悉的按键,连上自己的密码。   终于,屏幕上出现了冬西的脸。冬西虽然天天要照一百次镜子,却从来没觉得,自己的脸有那么可爱过。   冬西本来想给助理或哪个狐朋狗友发求救信息,但想到那伙人这时辰肯定在鬼混着。思前想后,他决定发个朋友圈。   冬西:我被绑......   刚戳完三个字,那破手机的按键就戳不动了。冬西大急,道:“你看这破玩意儿又发什么疯?”   梅生用笔戳了戳:“有几个键失灵了,可能是被你口水泡的。”   冬西抓狂,没法了,一切从简,发张自己被绑的照片吧。   问题是,怎么自拍?   他们俩尝试了各种姿势,都没法用手握住手机。   最后梅生说,用脚!   他让冬西靠在自己的身上,用自己的力量撑着他,然后冬西把手机夹在被绑得严实的双脚间,对着自己,双脚使力一挤,按下手机旁的拍照键。这个姿势实在太高能,冬西使了吃奶的劲儿,才把机子举到脸的高度。   “咔嚓”,按键响了一声,随即手机掉了下来。两人赶紧凑过去,头抵着头,一起向下看。   有了!   照片里冬西歪着头,皱着眉,抬起了双腿,胸膛可见纵横交错的绳索,似乎忍受着某种痛苦。这张照片传达的信息再明显不过了。   冬西兴奋地把照片发了出去,顺便分享了位置。   两人忙完这一轮,都瘫在床上,动弹不得。   冬西闻到了肥皂的芳香,还有一种类似青草根的气味,潮潮的,有点涩,却很清新。他才发现,自己还躺在梅生的身上。   他懒得动,微微仰头,就能看见梅生刚刚剃完了胡子的干净下巴。   冬西突然想,自己上次跟人这么亲热地靠在一起,是什么时候呢?   哦对了,其实没多久以前,他前天刚拍完床戏呢。但那跟人耳鬓厮磨的不是他,是另一个被他创造出来的魂魄。而他自己,大多数时候是不见天日的,摄影机前演别人,摄影机后面演冬西。   他问梅生道:“你今年几岁?”   梅生:“29。”   冬西:“比我小三岁.......你家人都在城里吗?”   梅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:“我自己一个,家人没了。地震,一个都没走出来。”   冬西叹了口气:“天要收人,也是没办法的,自己一个,倒也自在。”他心想,难怪这小子被人五花大绑还那么平静,原来是遇到过大变故,心冷了。   虽然心冷了,但给人感觉还是暖的。大概真正坚强的人都那样,仿佛世界从来未对他施以伤害。然后他偷了你钱包,打了你两拳,你还能靠在他身上,扯扯淡,在他的气味中入睡……   想着想着,冬西真的睡过去了。他太疲倦,已经七天没睡好觉,于是他忘了自己变成了肉票,沉沉进入梦乡。   连梦都没做一个。   冬西睁开眼睛,感觉好久没睡得那么沉。然后他想了起来,自己被绑票了,跟他一起被绑来的倒霉蛋,现在正垫在在身体底下。   冬西坐了起来,对上了梅生清亮的眼眸。   “现在几点了?”   梅生瞥了眼身后的手腕,道:“3:20。”   冬西睡了一个多小时,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,查看微信。那条求救信息底下竟然有几百条回复,几乎他整个朋友圈都出动了。   冬西一看,差点把手机摔墙上。   打头的第一条回复是金像奖主席周世民发的:你丫出柜能找个好日子吗?明晚就是颁奖礼了,还有哪个娱记会关心什么电影啊,都在人肉你后面那男的是谁了!!!   冬西这才注意到,照片里他小鸟依人地靠在了梅生的胸膛上,多了这个背景,整个照片的含义完全变了样。   身上的绳索,他紧皱的眉头,抬起的腿,完全可以有另一个解释啊。这没心没肺的世界,是有多讨厌灾难痛苦,于是大家好心地认为,冬西只是喝多了,不小心泄漏了一点他秘密的欢乐。   下面的回复有朋友的祝福、前任的嘲讽、闲人的八卦,还有医生朋友提醒他注意姿势,就是没人说:我!去!报!警!   冬西绝望了。他耷拉着脑袋,道:“没人会来救我们了。怎么办?”   梅生浏览那些回复,正乐着呢。他无所谓道:“那就自己救自己。”   他们俩研究身上的绳索,发现这绳子绑得专业极了,即简洁又牢固,完全控制住人身上主要的活动关节。他们的手臂被反绑在身后,梅生试着咬开冬西手腕上的绳结,没有成功。   冬西皱眉:“绳子太糙了,试试润滑剂,减低摩擦力。”   梅生咬开润滑剂,挤在绳子和冬西的手腕上。浓稠的液体从手腕流到手指上,凉凉的。   梅生又试了好一会儿,还是失败了,绳结一点都不松动。   他用肩膀蹭了蹭嘴角的液体,突然抬头道:“我怎么没想到呢?叫小花来帮忙啊。”   梅生笑了起来,那笑容就像小孩听到晚餐后能吃冰淇淋,吃完冰淇淋还能去放烟花似的。   冬西被他无尘的笑感染了,心情也不那么苦闷。他兴奋道:“怎么找到小花?”   梅生用下巴指了指前面,“小花,她就在哪儿呢!”   说完,他发出了“咝”、“咝”的声音。   冬西觉得,这是他一辈子看过最恐怖的情景。   梅生随身携带的大布包慢慢地向他们移过来。包的这头鼓了一块,另一头又鼓了一块,然后像是这个包再也兜不住里面的庞然大物,一个东西从口袋里冒了出来。   那是一只小小的头,上面那对三角眼左顾右盼,冷冷地看着这陌生肮脏的房间。   撕拉一下,头游了出来,带出了一条又粗又长的身躯。   冬西长大了嘴巴,手脚被绑得严严紧紧的,眼巴巴地看着一条5米长的亚马逊巨蟒向自己游过来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明儿停更一天 谢谢收看,喜欢请收藏   ☆、有生以来最浮夸的表演   大蟒蛇吐着蛇信,游上了床。它比冬西见过的所有的蛇都要长,头已经伸到他跟前了,身躯还没完没了地从布袋里涌出来。   冬西转动僵化的脖子,望向梅生。   只见梅生煽动者着蝉翅般的睫毛,眼神是前所未见的温柔。他宠溺地看着巨蟒道:“小花,过来。”   冬西觉得头皮结了一层霜。他之所以没喊,是因为嗓子眼已经吓得发不出声音。   小花倒是听话,片刻不犹豫地爬到了梅生的身上。它后背褐色的花纹游过梅生线条流畅的肌肉,像是一列明丽的纹身。   梅生抚摸着巨蟒,笑道:“给你介绍,小花。她漂亮不?”   冬西:“漂…亮。我……我们认识了,你赶紧……赶紧请她……回去吧。”   梅生:“你别害怕。小花还是个孩子呢,她还没满一岁。”   冬西心道,这是什么怪物啊,啊不,应该说这小子是个什么怪物啊,背着一条蟒蛇满街跑?   梅生跟他的小花亲热够了,轻声道:“花儿,帮我干个活儿,你钻到那位哥哥身上,我们帮他解开绳索。”   冬西晴天霹雳,头顶的黑线都要砸到脚丫子了。   看着小花转过头来,他退到了床边,对着大门心里大喊:“大佬,救命啊!你要多少钱,我现在就转给你!”   梅生感觉到他的紧张,贴过来道:“放松点,小花很好摸的,又软又滑,就是有点冰。”   何止是有点冰,当蛇身攀上他大腿时,冬西简直掉进了亿万年冰窟窿里,感觉再也见不到人世间阳光了。   蟒蛇身上的鳞片光滑,游到哪儿,哪儿的皮肤就起一片鸡皮疙瘩。   冬西正在考虑要不要马上逃跑时,却感觉到另一个软滑的物体在他身上游走。那东西热热的,潮潮的,时轻时重,跟蛇身完全不一样。   冬西转头一看,立马炸毛:“你干嘛舔我?!”   梅生嘴角残留着一点透明的液体,笑道:“帮你涂油啊,你不是说疼吗?”   冬西:“我求你一事儿。”   梅生:“啊?”   冬西:“把我打晕,要不,打死也行!”   梅生露出单纯的笑容,亲昵地蹭蹭他的头发道:“忍忍,很快就完事了。”   刚说完,小花就钻进了绳套里。蛇身粗大,但柔韧有弹性,辗转百折地竟然塞进了一个比较大的缝隙里。   小花款款摆动着曼妙的身体,卷着冬西劲瘦的腰,蛇尾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肩膀。梅生的舌头连着润滑剂,沿着绳索捆绑的身体一路舔过去。   蛇身冰冷,舌头暖热,冬西感觉身上的毛孔都在发颤。巨蟒不停游动,几乎要把他和梅生卷在一起,巨蟒只要一使劲,就能把他们一起捏碎。冬西感到了说不出的危险,但又有一种承受巨大刺激的……兴奋感。   他不敢看小花,只好看着梅生。   梅生低着头,从高处只见他两道修长的浓眉,好久不修剪的头发随意在脑后束成一个小髻,红润的舌头时隐时现。冬西忍不住又想:“这小子长得真好,哪儿哪儿都清清爽爽的,不刺眼。”   等他回过神时,他觉得脸上烧得厉害,全身酥麻酥麻的。   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,现在他不那么怕小花了,他不自在的收拢大腿,就怕梅生看出,他有了反应。   小花却不知要采用什么解锁策略,拼命往他大腿钻。冬西气都喘不过来,使劲闭着嘴,怕发出难堪的声音。   正当冬西打算放弃抵抗,让自己沉醉在这销魂蚀骨的感觉时,突然觉得身子一松,小花迅速地在他身上游走一圈,梅生抬起头来,口里咬着着解下来的绳套,高兴地看着冬西。   在润滑剂的帮助下,小花把绳圈撑大,梅生则咬着绳结往下褪,终于把绳子从冬西的手腕上解脱下来了。   看着梅生红红的脸和湿润的嘴,冬西却没觉得有多高兴。他想这绳套也太糊弄了,连畜生都能解下来,为什么不弄个复杂点的呢?   他收摄心神,把身上的绳子一一褪下,然后帮梅生脱开绳套。   两人手脚得到了自由,大大地松了口气。   梅生轻轻扒开窗帘,却发现窗子是上悬窗,只能开个十公分左右的缝,人是无法钻出去的。他四处眺望,他们身处小楼的三层,爬下去很容易,就是没法突破窗户这层障碍。   窗子的铰链用的三角螺丝,也不是他们手上这把螺丝刀能撬开的。   梅生想了想,说:“窗口出不去。现在只能弄点动静,让人知道我们困在这儿。”   冬西:“喊救命?不行,人还没来,大佬先把我们宰了。   梅生:“用狼烟。”   啊?!冬西感觉自己穿越到了丛林,旁边是款款游动的巨蟒,外面是随时会扑上来啃他一口的豺狼,周围的森森草木静谧无声,而他身边那个可能随时谋财害命的导游,叼着烟道:“我们生个火吧!”   冬西打了个冷颤,赶紧关闭脑洞,问道:“怎么生,把这柜子烧掉?”   梅生四下看了一眼,道:“试试窗帘吧。烧柜子火大,倒是危险。”   他们把窗帘卸下来,随便揉成长条。冬西把窗帘点燃,梅生就顺着窗缝隙把窗帘垂下去。   火光在幽暗的夜里摇晃,像是一条小心谨慎的鞭炮,生怕吵醒这座城市,寂静地燃烧着。   冬西向外张望,外面灯火昏暗,大部分人都应该在他们安全舒适的枕头上,做着梦呢。会有人看见他们的信号吗?   03:40。   对面一个窗亮了灯。窗帘拉开,一个中年男人露出了脸。他看到了火光,愣了愣。随后他就看见俩可疑男子,三更半夜不睡觉,晃着布条玩儿。   冬西见有人注意到了,大喜。他在卫生纸上写下“报警”,然后把卫生纸贴在窗户上。   那人马上就回应——他也拿了张卫生纸,上面写着:我就是警·察   “太好了!”冬西觉得时来运转。   却见那人又写了一张纸:名字!   冬西犹疑了半响,回道:冬西   “身份证号码!”   冬西又扯了一片卫生纸,写下一串长长的号码。   “性别!”   冬西抓狂,愤怒地写道:“这不是很明显的吗!!”   那人道:“报什么案?”   终于进入重点。但冬西悲哀地发现,卫生纸用完了。   冬西看着梅生,眼神绝望。梅生拍拍他的肩膀,道:“总有办法的。看看我们还有什么道具。”   床上剩下创可贴、勺子、人民币、汉堡包和番茄酱。   对面的中年男人正来劲呢,却见对面窗帘“刷”地拉上了。   他想,啧,果然是恶作剧。这太平盛世,一高大健壮的男人能遇到什么事儿!   他正想关灯睡觉,却看见窗帘“刷”地又打开了。   刚才求救的人出现在窗框里。他笑了一下,虽然房间灯光暗淡,这一笑却光芒毕露,让人看得错不开眼。中年男人想起来了,冬西,可不就是那个大明星吗?   突然另一个男人拿着螺丝刀,出现在窗子里,猛地插向冬西的胸口。   冬西瞪大了眼睛,扭曲着脸,一副痛苦欲绝的模样。凶手抽出了螺丝刀,一篷血从他的胸口喷涌而出,洒在了玻璃上。透过斑驳的窗子,只见冬西的脸从疑惑到绝望,身子缓缓倒下,直至不见。   窗帘再次拉上,就如剧场幕落,只剩下那目瞪口呆的唯一观众。   窗帘一关上,冬西赶紧爬回床,脱下脏兮兮的衣服。小花爬了上来,舔他胸口的番茄酱。冬西不怕小花了,只是好奇梅生怎么把她养成猫似的爱亲近人。一条蛇都能跟人水乳交融,怎么人跟人的沟通反而难得要命?   他问梅生:“刚才演得像不?”   梅生点头,笑道:“我还以为劲儿使大了,伤到了你。”   冬西苦笑。这是他有生以来最浮夸的表演了,但演的,却是他真实的处境啊。   他半躺在床上,道:“希望那哥们儿动作快点,要是大佬先进来,看到绳子解开了,我们就完蛋啦。”   他们俩一起躺在床上,看着肮脏的天花板。小花懒懒地盘缠在梅生身边,刚才开窗放进了冷空气,蟒蛇怕冷,又要沉睡过去。   过了好久,周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。   冬西坐了起来,烦躁道:“难道那哥们儿以为我们闹着玩的?”   就在这时,外面终于闹了起来。冬西竖起耳朵,倾听外面的动静,好像是来了一伙人,吵着要上楼来。冬西松了口气道:“有救了!这些人是来找我们的。”   他听了一会儿,摇摇头:“不过他们好像不是条子。”   又过了一会儿,冬西突然觉得这伙人的声音好熟。   “啊,我想起来了,”冬西心情复杂,脸色煞白地道,“外面是皮五那狗娘养的。”   梅生:“皮五是谁?”   冬西躺回床上,皱眉道:“狗娘养的,自然就是狗仔啦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求评论,求收藏。叩谢:)   ☆、这里果然有鬼!   冬西出柜的消息,不用一个小时就传遍了圈里。当冬西和梅生在对付着绳子和卫生纸时,皮五已经纠集了最得力的手下,风风火火地赶来事发现场。   这次不但有图,还有位置分享,皮五一边亲着冬西的照片,一边感恩道:“大冬啊,亲妈啊,你是知道最近没啥可爆,过来拯救哥们儿的吗?这头条简直就是白捡来的嘛!”   他们停了车,抬头检视眼前这栋三层小楼。昏黄的路灯照映出楼门口凄凉残破的几个字:雨顺楼。   “是这里了,咱们上!”因为怕被其他媒体抢先,皮五也顾不上情面了,直接带人杀上来,那架势活像是捉奸的。   谁知道他们上到二层,一群脸色阴沉的大汉就拦在他们身前,死活不让他们上去。一个瘦弱的男人越众而出,道:“这么晚了,你们找哪位?”   皮五环目四顾,疑窦丛生。   有一次他偷偷问冬西的助理阿一,“你主子每次上厕所,你怎么都得跟着,难道还要帮他擦屁股?”阿一哭丧着脸,拿出一叠放在布袋里的手纸说:“五哥,擦屁股倒是不用,就是他不用外面的东西,怕里面有什么有害成分,伤了他的皮儿。所以我去哪儿都得跟着,递水递纸递肥皂。”   皮五不齿:“真难伺候,他跟女的滚床单,你也得在旁边看他有什么需求吗?”阿一:“嘿,你还不知道冬哥吗,他虽然乱,但做他女朋友得通过一千次体检,祖宗十八代都要掘出来看有什么毛病。他是轻易让人靠近的?”   想起冬西的德性,皮五心道,这么个事儿逼,会挑个小破楼来乱搞?   正当皮五迷惑之时,小破楼里的冬西正聚精会神,倾听外面的争吵声。   皮五要是有本事冲进房间来固然好,但大佬他们手上有枪啊,打起来还不血流成河?   他虽然跟其他娱乐圈半壁江山一样,也诅咒过皮五的上下十八代,却不希望他因为自己而死。要死,他自个儿掉井盖里好了。   冬西对梅生道:“皮五这家伙最赖皮,不达到目的不会走。他跟大佬铁定会打起来。”   梅生却说:“那正好,我们趁乱闯出去。这里不过三层,冲出大门不难。”   冬西想起大佬的枪,有点胆怯,但不知怎么的,他没来由地相信梅生。梅生既然说不难,或许他们真能跑掉吧?   梅生把小花塞进包里。冬西也顾不上穿衣服了,他等在门边,只要皮五再靠近点,他就发出声音引起注意。   外面的争吵又升级了,分贝一下高了起来。   面对前面的人肉围栏,皮五嚣张地拿出了记者证,道:“我们是KKTV的,有人爆料你们这儿是黑作坊,专门拿奶茶珍珠冒充鱼子酱。你们这是干什么,不让进去,就是有鬼吧?识相就让开!”   老幺皱眉道:“我们是普通民居,你半夜闯进来,还有理了?你有搜查文件吗?”   皮五是滚刀肉,当下笑道:“文件没有,等拿着文件的过来了,你们就统统完蛋啦。老兄,我教你个乖,你们这个窝说什么也保不住了,我们就是要新闻罢了,你让我进去拍,拍完我们立马走人,然后你们也收拾收拾滚蛋。这帝都那么多旮旯犄角,过两天再弄个窝点有什么难的,这叫做双赢,你说呢?”   老幺冷笑:“去你妈的窝点,我这里是正经人家,你们不走,我报警了!”   皮五久经江湖,心想:“这一个个满脸横肉的,敢说自己是正经人家?这倒是奇怪,冬西虽然好面儿,干这行有些个三教九流的朋友也不稀奇,但他洁身自好,没听说跟黑面儿上的人有什么深交啊,怎么还弄来了这些凶神恶煞的保镖?”   于是皮五眼一瞪:“那就报警吧!”   老幺听这话,顿时为难起来。   皮五察言观色,心道,这里果然有鬼!   冬西隐约听到“报警”两字,满心着急,暗骂道,皮五你倒是报警啊,光嘴炮有屁用。   他瞄了梅生一眼,只见他坐在地面上,好整以暇地掰开汉堡,拿出里面的牛肉喂小花。   冬西坐在了梅生旁边,也不管地面又冷又脏。他道:“看样子他们得撕一阵。皮五平时就爱叨逼叨的,拿着个天桥底下的假证招摇撞骗,你说,老幺会怎样赶他走?”   梅生笑道:“宰了他。”   梅生咬了一口汉堡,一点蛋黄酱沾在他嘴角。冬西看了一会儿,很想伸舌头把那些酱舔掉。   梅生对上冬西的眼神,瞬间读懂了里面的意思,他凑了过去,在冬西耳边道:“我钱也拿了,你要收货吗?”   梅生的脸近在眼前,冬西想起那湿润的触感、飞蛾般的睫毛,没来由的一阵颤栗。   冬西想,要是回到前半夜,他们还在那精致豪华的酒店里,他或许真的会把梅生……收了。但现在分明是剑拔弩张,分分钟没命的紧急局势啊。   他伸出食指抵着梅生额头,把他推开,无奈道:“你心真大,这时候了还惦记这事儿。”   梅生满不在乎道:“闲着也闲着。你饿不?”说着,梅生把一块汉堡递到冬西嘴里。   冬西的心一片混乱,实在没有胃口,但梅生喂了过来,他还是张口吃了。嚼了一会儿,他突然想起:靠,这汉堡是从裤裆里拿出来的啊!   皮五得势不让人,大声嚷着“报警,现在就报警,看谁吃不了兜着走!”   老幺衡量了一番,心想这时候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,于是他沉住气道:“你要看,我就带你看,看完赶紧滚蛋!”   皮五一愣,没料到这孙子那么容易松口。他下巴一扬道:“走走走。老兄,我看你也是明事理的人,都是出来讨生活的,谁都不容易,我们拍拍就走。”说着他打了个眼色,又给老幺递烟。   老幺却不说话,也不拿他的烟,沉着脸率先上楼去。其他大汉跟随着这群狗仔队,看似杂乱无章,但其实前前后后都布置了人,四面一夹,教狗仔们无法随意乱走。   皮五一看这阵势,纳闷不已:“偷个情而已,弄得跟密谋造反似的。这冬西真是越来越不是东西了。”   老幺带他们走进二楼走廊,一间间房打开给他们看。灯光昏暗,走廊和房间都空无一人。最让皮五惊奇的是,这小楼从外头看毫不起眼,里面却挺大,而且不是京城常见的正正方方的建筑格局,倒像是韩国人的聚集地,走廊七拐八弯的,在里面转两圈就要迷路。   绕完了二楼,老幺道:“看完了,没你们要拍的东西吧!赶紧走,我们要睡觉了。”   皮五道:“这里还有三楼呢,有没有'东西',我们上楼看看才知道。”   老幺不耐烦,指着通往三楼的漆黑的楼梯道,“楼上是家眷的房间,女人孩子都在睡觉,你们要看,明天早上再来!”   皮五笑道:“现在快天亮了……也行,我们就守着门口,等太阳出来了,估计会有很多人好奇我们在这里干什么呢。喂,到时候我请大伙儿一起去你家眷房间热闹热闹,怎样?”   老幺盯着皮五,强忍怒气,道:“上来!”   皮五踏进黑沉沉的三楼,心里有点打鼓。他看着自己带来的记者,个个都是壮年男子,打起来不一定能赢,但逃命总是能办到吧。   他自我安慰一番,跟在了老幺的身后。   走廊实在安静,脚步声的回音良久不绝,就像哪儿传来了神秘的鼓声。老幺打开第一间房间的房门时,皮五怀疑自己会看见一堆篝火,穿着兽皮的人会转过脸来,张开他们肮脏的嘴巴,狞笑道:“夜宵来啦哈!”   实际上,这是一个普通的房间,即没篝火,也没猛兽。灯光打开,里面睡着的几个女人醒了过来。老幺道:“没事,有人要看看。”   女人的眼神漠然,盯着皮五一行人,默然不语。   皮五突然觉得特别不舒服。这栋楼看似一外地人落脚的老宿舍,肮脏破旧,但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。   皮五跟在老幺瘦小驼背的身子后面,惊醒了一个房间又一个房间的人。里面男女老幼都有,都是一样的漠然的眼神,一样的沉默。   皮五突然想道,对了,这里......太整齐了。   无论是楼下的空房,还是这里住着宿舍,都有一种奇怪的秩序森然的感觉。一个杂居的地方,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和谐感?   皮五戒备心大增,一边走着,一边给手下人眼神,提醒他们小心点。   冬西听到一行人的脚步声,道:“终于上楼来了,真够磨叽的。”   梅生把袋子驼在身上,道:“等他们靠近,我们就撞门。”冬西点头。   脚步声越来越近,只听“啪嗒”一声,一扇门打开了。皮五的声音在十米处响起:“我靠,老兄啊,你们这楼到底有多少房间,快赶上耗子洞了!”   脚步杂乱,冬西正要发出声音,却听见房门“啪嗒”一声,又关了起来,皮五一行人的脚步渐行渐远。   冬西大急,叫道:“皮五!你丫智商又清零了吗,我在这儿啊!”   梅生道:“我们被押进房间来的时候,经过了两层门,外面还有一个房间。我们身在里面的房间,要是伪装一下,说不定看不出来。”   冬西崩溃:“不会吧,你是说,我们被关在真正的密室里?”   梅生不答,又道:“脚步声不见了。”   冬西咬牙切齿:“啊!?他们这就走了?”   梅生:“不是走了,是突然不见了。”   冬西安静了下来,专心倾听。外面果然一点声响都没有。   他出了一声冷汗,喃喃道:“皮五……不会真掉井盖里了吧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节前的忙碌,是最开心的啦,比过节还开心…… 注意身体,平安回家,看文快乐!   ☆、城里最美丽的皮   突然间,整栋楼陷进了绝对的寂静里。皮五一行人没了声息,那一群恶汉也销声匿迹了。   冬西全身发冷,被大佬用枪指着的时候,他都没那么害怕过。   连一直漫不经心的梅生,此刻脸色也凝重起来。两人面面相觑,都有一种未知危险迫近的恐怖感。   冬西疲累地坐到床上,道:“他们真的会杀人吗?”   梅生不答,从包里拿出一根烟,自顾自抽了起来。   冬西叹息:“你说他们绑架我干吗?城里比我有钱、比我矜贵的多的是。要是皮五真有个三长两短的……嘿,我这点身家也不够偿还他的小命啊。”   梅生看着冬西,道:“城里的事儿我不懂,我在贵州和广西的山林里住了很多年,东南亚的热带雨林里也没少呆。森林里,常常就是你死我活,杀生见血是免不了的。不过,你知道人为什么要猎杀毒蛇吗?不是为了自保,也不是为了吃肉,是因为毒蛇的皮很漂亮。”   冬西不解,“你是说,我就是那毒蛇的皮?”   梅生笑了笑:“嗯,你也很漂亮。”   冬西嘲讽地笑道:“要我这皮儿干什么,也做成皮包,用来装口红卫生巾吗?”   梅生:“有了美丽的皮,就能装他们想装的。我不知道是什么,但肯定是不想被人看见的。”   冬西叹了口气,他确实是这城里美丽的皮相啊,是所有目光的焦点,光鲜夺目,繁花盛开,集合了这城最想展示的华丽。即使身处其中的人,都知道那只是皮儿,也还是愿意维护它、膜拜它、把它美化成自己的梦想。   这皮儿,确实能包装各种妄想和欲望呢。这群人,要是真的求财,实在没必要盯上他;如果要的是他的皮儿,那么是用来包装什么?   梅生站了起来,以前所未见的冰冷口气道:“我们必须马上离开!”   他在房间走了一圈,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利用。最后他举起了椅子,走到窗边比划比划,琢磨能不能打碎玻璃窗。   就在他准备击向玻璃时,楼下有人喊道:“喂!你要干嘛?想要杀人潜逃啊!”   梅生往下望去,只见黑暗的院子里有一束手电的光芒,两个人站在光的后面。其中一人梅生认得,正是对面楼的警.察。   梅生和冬西相视一笑,这次真的有救了!   冬西尽量把悬窗撑开,露出脸道:“我没死。刚才我们演戏呢。”   楼下那人怒道:“我就知道!你姥姥的,害爷三更半夜去局里备案叫人。你们下来,都跟我去局里销案,顺便告你们一个妨碍警务。”   冬西笑道:“告,千万得告,您上来把我们拷回去吧。”   片.警道:“你当我快递员呢,还得上门口服务。你赶紧下来。”   冬西:“你上来!”   片.警:“你下来!”   冬西:“你上来!”   梅生:“……”   梅生无奈,提醒冬西不要惊动外面的劫匪。冬西一想,没错,确实应该快刀斩乱麻。   他正要说自己被绑架了,却听房门打开,大佬和老幺一起走了进来。   两人吃了一惊,一起转过身,掩护身后的玻璃窗。   大佬笑盈盈道:“大明星,你真有几把刷子啊。自己解了绳,把记者和条子都招来了,还差点把我们的窝端掉呢。”   冬西吞了口唾沫,道:“大佬,警.察就在楼下呢。你放了我们,还能捞个自首认罪,从轻发落。”   大佬哈哈大笑,道:“认罪,我有什么罪?真正的罪,我还没犯呢。”   他的脸变得凶狠暴戾,金牙在白炽光底下闪着肮脏的光。   冬西立马转过头去,对着楼下的警察就要出声求救,这时,一个熟悉的声音钻进了耳膜……   哥哥。   冬西整个人都僵化了。他艰难地转动脖子,看着大佬手里拿的手机。   手机播放着一个视频,一个白皙俊秀的少年,对着镜头笑道:“哥哥。”   少年笑起来嘴巴有点歪斜,因此那张好看的脸就像拼错了一小块拼图,变得微微扭曲。   冬西冷声道:“你抓了冬东!他现在哪里?”   大佬道:“他还在疗养院自己的床上,高高兴兴地玩着呢。你放心,我们几个兄弟在看着他,保证没有人会抢他的玩具。”   冬西咬牙道:“你要钱,我给你就是,你放过他。”   大佬露出大金牙:“哼,真是不见棺材不流眼泪。你老老实实的,明天把钱取出来给我。要不是,我先打死那个多嘴的记者,然后……”   大佬走到梅生跟前,狠狠地击向他的肚子。梅生痛呼,弯下了腰。   冬西心一抽,紧张地查看梅生有没有受伤。只听大佬接着道:“然后,我宰了这小子。最后我再把你那洋娃娃一样的弟弟剁成碎块,喂外面的野狗!”   冬西气疯了,却又无计可施。他怒道:“你别伤害他,你要什么,我听你的。”   大佬冷酷地看着窗口,“把那条子打发走。”   冬西脸如寒霜,等他走到窗口时,却已经换成了一副亲和的笑脸。   他对楼下嚷道:“哥们儿,我是冬西,演戏的,你认得不?”   片.警不耐烦道:“大明星,我认得。我告诉你,这一片我不知道送了多少明星进局里吃熬白菜。一个个外面人五人六的,躲屋子里尽干那些龌蹉事儿!”   冬西:“那都是些害群之马。我们在这儿,是拍电影宣传照呢。我们摄影师说要找找情绪,所以刚才演了那么一出,热热身。打扰到您了,真对不住。”   他对梅生使了个眼色。梅生赶紧从包里拿出相机,对着楼下咔嚓了几张。   片.警急道:“别拍别拍!唉,真是的……小王,我的帽子正吗,领子有没有翻过来?”   冬西笑道:“您这一身,正得不能再正了,我们演戏的,怎么就穿不出这气派呢?导演,你看看,这警.察叔叔真是气宇轩昂。”   梅生搂着大佬肩膀,把他推到窗口边。   大佬咧嘴一笑,清了清喉咙,道:“可不是,您都不用演,站着就是一身正气的人民公仆,匪徒看了都会吓尿裤子啊。”   片.警瞪了他们一眼,表示他被哄得很开心。他想了想,摆手道:“这天没亮呢,你们拍照就老实拍,别再弄出那么大动静了。小王,我们撤吧。”   说完他转身要走。突然,他像是想起什么,抬头看了上去。手电筒的光直直照向了梅生。   三人心里一咯噔,心想哪儿露出了马脚?   却听他笑道:“摄影师,你把照片发我Q Q,行不?”   梅生赶紧答应,把Q Q号记在了偷来的手机上。人民公仆这才满足了,快步离开。   警.察一走,大佬推开梅生,又踹了他一脚。梅生站立不稳,跌坐在床上。   冬西冲了过去,抓住大佬的手臂道:“住手!你要拿到钱,就收起你的臭手臭脚,你再动他一指头,我宰了你!”   大佬捏住冬西下巴,把他也摔到床上。   他啐了一口,冷笑道:“谁宰谁,你还看不明白吗?”   说完,他和老幺推门离开,剩下愤怒懊恼的冬西和梅生,双双瘫倒在床上,一筹莫展。   经过了那么多努力,一切又回到了原点。哦不,是更糟,现在对方手上又多了冬东和皮五两筹码。   过了良久,冬西开口道:“现在几点?”   梅生:“4:32。”   冬西轻声道:“我弟弟生活很规律,十点睡觉,六点半醒来。他们那么晚吵醒他,一会儿他会闹觉的。他脾气大,闹起来能把屋顶给掀翻了,除非给他吃巧克力。你说大佬下面那几个人会带着巧克力吗?”   梅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,只好搂着他的肩。冬西只觉疲惫不已,顺势倚靠在梅生的身上。   冬西又问:“明天我给了钱,他会放了我们和冬东吗?”   梅生摇摇头。冬西苦笑:“摇头,是说不会,还是不知道?”   梅生:“我的意思是,不能等他们来做决定,我们要自己救自己。”   冬西直起了身,道:“怎么救,别说我们现在跑不了,他们还控制了冬东,我要是有什么不规矩,他们要伤害冬东……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儿。”   梅生:“他们也是这么想的,所以现在肯定放松了警戒。人跟动物一样,都有疲惫的时候,从绑架到现在,已经6个多小时,他们应该会松懈下来。所以,现在是最好时机,我们出去,把大佬和那老幺解决了,在他们发出指令之前,救出冬东。”   冬西像是在听一个三流狗血剧本,不可置信道:“这得多粗的金手指才能办到?首先我们得走出这个房间。”   梅生:“走出去不难,刚才我从大佬身上拿了一个东西。”说着,他伸手进口袋里。   冬西喜道:“你顺走了这房间的钥匙?”   梅生笑了笑,从口袋里拿出了赃物——不是钥匙,而是一把手木仓!   冬西倒吸一口凉气。只听梅生冷冷道:“谁宰谁,现在还不知道呢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下章继续狼狈逃亡。 喜欢请收藏,叩谢   ☆、人生犹如苦涩之树汁   梅生和冬西倾听外面的动静。在皮五巡房时,外面的看守已经撤走了。   梅生把螺丝刀放在手里掂了掂,走到门前,蹲了下来。   冬西还没看清楚他如何撬动旋转,整个门锁就被他拆了下来。冬西惊诧极了,这手法也太他妈专业了吧,这小子真的是摄影师吗?   梅生把门锁扔到床上,轻轻开了个门缝,向外窥看。   “没人,我们出去。”梅生拿起了包,率先迈出门口。   外面果然是另一个房间,装潢跟囚禁他们的房间差不多,就像个大葫芦,他们从葫芦嘴走进了葫芦的底部。   到了门口,两人放轻脚步,仔细倾听外面的声响。   外面安静得很,但这种静是有重量的,人还没走出去,就有了压迫感。   梅生把小花拎了出来,放在脸边蹭蹭,道:“你出去望风……哦不对,出去查看有没有人。有人的话,就叼走他的包,我们对半分赃……哦不,有人的话就回来告诉我,然后我们躲起来。”   小花在他身上游走一圈,以示答应。   梅生又说:“背着你我跑不快,一会儿你自己走吧。我们在之前吃饭的汉堡王门口等,OK”   小花答应了,吐着舌头,游走到地上。   看着他们默契无间,冬西抓狂,这小子养蛇来干嘛的,他真的是摄影师吗!?   梅生试了试,发现门居然没锁。或许正如他所料,大佬有了第三人质在手,就放松警惕吧。   梅生轻巧地开了一条门缝,小花款款摆动着她粗长柔软的身躯,滑出了走廊。   梅生又等了一会儿,才跟冬西两人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。   走廊的白炽灯不知道多久没清洗了,映照得整个楼暗沉沉的,就像一栋破旧的小医院。   冬西:“我们往哪边走?”   梅生道:“楼梯在左边。”   他们谨慎向左移动。梅生抓住冬西的手,道:“我们来的时候,这里应该住了不少人,我听到很多声音。为什么,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?”   冬西也很疑惑,大佬再松懈,也不至于把所有的小弟都放去睡大觉吧。   梅生心跳加速,这是本能在告诉他,这里很不安全,而且这种不安全,恐怕不是他可以应付的。   他道:“我们走快点,什么都别管了,有人就向前冲。反正我们有木仓。”   他掏出手木仓,举在眼前,眼睛闪出光。   冬西:“……你拿反了。”   梅生不好意思:“我没用过这玩意儿。”   冬西接过木仓,“我来吧。我受过训练,有个变态导演要真枪实弹,让我去特训了一年。”   梅生肃然起敬。   冬西又道:“他妈练了一年,就拍了三个镜头。”   梅生:“真够认真的。”   冬西看了他一眼,道:“因为导演进了医院——被我射伤的。”   梅生退后两步,远离手木仓口。   这里……真是太不安全了。   他们拐了几个弯,终于看到了楼梯。两人正要奔下楼,却听到了一声惨厉的呼叫。   两人惊得停下脚步。这声音,是从楼下某个房间传出来的,听声音是个中年男人。   冬西的心扑扑乱跳,心想:“不会是皮五吧?”他对梅生道:“我们要不要去看看?”   梅生不置可否。这时,灯光闪了闪,突然一起熄灭。   整栋楼陷进绝对的黑暗里,梅生赶紧抓住冬西的手,道:“小心脚下,别摔下楼梯。”   他点燃了打火机,把弱小的火光放到腰间。他们眼前的阶梯一路延伸到黑暗里,像是张开了大嘴巴的兽。   梅生紧紧牵着冬西的右手,轻声道:“我要把火灭了,要不我们很容易成为靶子。你跟紧我。”   冬西点头。霎时间,眼前完全黑了,冬西觉得自己仿佛飘浮在某个不知深浅的异空间,只有梅生的手牵引着他,犹如子宫里的脐带。   他们俩走下楼梯,先紧靠在走廊的一侧,探听周围的动静。   梅生小声道:“你听见吗?”   冬西道:“听见什么?我什么都听不见,不过这里跟楼上不一样,感觉这里有些什么……我说不好,就像很多苍蝇在周围飞,但是又看不见。”   梅生听觉和感受力要灵敏得多,他道:“不是苍蝇,是有很多人,他们在……唱歌。”   “啊?”冬西如坠迷雾,接着道:“大佬的嗜好也够独特的。不好,他们都聚在一起,我们怎么解决掉他?”   梅生:“见一步走一步吧。”   他们向着歌声的方向小心靠近。二楼的格局好像比三楼还复杂,走廊如蛛网般曲折,连梅生那样方向感绝佳的,都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。   冬西皱眉:“我听到了呲呲声,你说的唱歌,就是这个吗?蛐蛐儿叫声都比它好听。”   梅生:“他们就是在模仿甲虫叫。我在森林里常常听见,尤其是春天。”   冬西觉得好笑:“是□□吗?”   梅生:“这是战歌,大规模战争前它们会发出这样的声音。”   冬西不寒而栗,“甲虫……好像很近了。”   他们又拐了一个角,眼前出现了一点昏暗的光亮。这光微微晃动,不是电灯泡发出来的。   他们屏息静气,慢慢靠近灯光。   光从一扇半掩着的门后面漏出来。冬西轻轻推开门,里面非常安静,只有一个人背对着他们坐在那里。那人跟前想必有一蜡烛或油灯,光线勾勒出了他的背影——   宽大的肩、短小的脖子、油腻的短发,正是大佬。   两人对看一眼。冬西举起了枪,轻轻走向大佬。   大佬好像是睡着了,完全没有反应。冬西把枪指到大佬头上,梅生迅速绕道大佬前面,正想一拳击向他面门,拳头却在半途停了下来。   大佬像是被掐住脖子的老鼠,剧烈地挣扎起来。   两人一看,原来大佬手脚都被紧紧绑在了椅子上,嘴巴被布条封住了,只剩下一双惶恐的大圆眼,滴溜溜乱转。   冬西放下了枪,心想:“报应来得真快啊。他妈的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   他举目四顾,发现桌上自己的手机,大喜。他赶紧按下密码,想要拨号报警。   这时,门口走廊响起了一阵缓慢整齐的脚步声。   冬西把手机揣进兜里,举起了枪,梅生拿出了独门螺丝刀,两人背靠着背,一起凝视大门。   霎时间,灯光亮了起来,一群人拿着四五根蜡烛,安静有序地走了进来。   带头的老幺抬头看着他们,赞许地说:“你们自己下来了啊,真不赖……也好,省得我还上去一趟。”   老幺身后的一群人,男女老少都有,烛光照在他们平静的脸上,让他们看起来像是戴了一层面具。   冬西寒着脸道:“别给我装神弄鬼的,我拍过的恐怖片比你吓尿的裤子还多,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   老幺不回答,慢慢踱到大佬跟前,道:“大哥,让您久等了。”   大佬被封住的嘴巴发出呜呜声,手脚激烈晃动,几乎连着椅子一起晃倒在地。   老幺道:“这一周是我们的斋戒周,根据教义,是不能杀生、欺罔、动怒、喝酒、吃糖的,要没有您的帮忙,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把祭品弄回来。”   冬西一愣,祭品,是指我吗?   老幺拿起了一把长刀,又道:“人生犹如苦涩之树汁,不堪细尝,待它凝结为琥珀,你才能从它透明的躯体,窥看这世界之扭曲斑驳。大佬,现在时间是……5点13分,我们斋戒周结束了!”   老幺举起刀,哧的一声轻响,长刀没入了大佬的脸。老幺轻声道:“巨灵庇佑,我们在另一个时间再见吧。”   刀一抽,鲜红的血液喷了出来,洒在冬西□□的胸膛上。浓稠的血液和没擦干净的番茄酱混在一起,难解难分。   冬西目瞪口呆。眼前的一幕太戏剧性了,但刺鼻的血腥味一阵阵地敲打他的神经,又在提醒他:这次是真的死人啦!   老幺转过身来,对着冬西和梅生。鲜血从刀尖流淌下来,滴滴答答的落到了地上。   这时,冬西迟钝的耳朵才听见,这滴滴答答的声音就像大合唱似的,此起彼伏地充斥这安静的房间里。   冬西鼓起勇气扫视这群人,昏暗的烛光下,只见五六个人的手上都提着长刀,长刀上的血顺流而下,滴成一条条幽黑的小溪。   老幺笑道:“大明星,别害怕,我不会伤你这张漂亮的皮。你乖乖留在这里,到你上台的时候,我们会好好装扮你,把你送到闪光灯下的。”   冬西颤声道:“上台?我可没接到这个通告。你们这几个穷鬼……也请不起我。”   老幺道:“没错,我们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了,哪来的钱请大明星,所以只好用这个付你酬劳了。”他晃了晃手中的长刀。当下,人群里几个壮年男子走了出来,逼近他们。   梅生在旁边看得清楚,他轻声在冬西耳边说:“冲出去!”'   梅生一脚踹灭了大佬跟前的蜡烛,房间顿时暗了一半。大佬的尸身耷拉在椅子上,梅生也不管尸上鲜血淋漓,一把抓起来,扔向举着蜡烛的几个人,同时喊道:“开木仓!”   冬西立马瞄准老幺,“砰砰”开了两木仓。   子弹飞速向前,绕过了前面一排敌人,射进了大佬的尸体里。   梅生:“……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谢谢收看,喜欢请收藏。   ☆、番茄酱跟血浆也没什么区别   几根蜡烛一起熄灭,只剩下一根还亮着,房间一下子黑了下来。那群人听到枪声,又不能适应黑暗,登时乱了阵脚。冬西举起枪还要发射,梅生赶紧阻止他道:“别玩了,赶紧跑吧。”   于是两人趁乱冲出门口。他们人高马大,拼起命来不容易阻拦,长刀又不敢挥舞,怕在黑暗中伤了自己人,因此两人顺利冲开了人墙,跑出了走廊。   梅生牵着冬西的手,在狭隘的走廊上狂奔。梅生好像一只习惯夜行的兽,即使不用眼睛,也能感应到周围的环境。他们拐了几个弯,就甩掉了后面的追兵。   冬西气喘吁吁地道:“我们赶紧下楼吧。”   梅生:“刚才跑得太快,我……迷路了。”   两人一起沉默下来。周遭漆黑如墨,脚步声远远近近,不知道有多少人正举着刀,在楼里搜寻着他们。   冬西拿出手机,按亮了屏幕,迅速扫了周围一眼。毫无特点的走廊,毫无特点的门,无始无终的拐角,完全看不出他们身在何处。   手机屏幕暗了。两人躲在黑暗里,尽量放轻呼吸。   冬西提议:“我们进房间里看看,说不准是个厨房,有大窗子。”   梅生同意:“好,试试看。”   冬西试着拉动门把,没锁。他轻轻推开门,梅生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,道:“别进去!”   “怎么了?”   “很大的血腥气。”   两人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,慢慢举到房内。   一看见里面的景象,冬西别开了脸,掩住了口鼻。   不大的房间横陈着四五具尸体,全部都被长刀捅进了眼睛,脸部血肉模糊。   冬西颤声道:“不会是……皮五那几个人吧。”   梅生走上前细看,过了半响,道:“是大佬的手下,在酒店停车场绑你的几个人,我认得他们的气味。他们全部被捆成了粽子,刀子□□脑袋死的。”   “咦?”梅生突然叫了起来,“这人怎么会这样?”   冬西忍着呕吐的冲动,在梅生边上蹲下来。   梅生举起手电,让冬西看前面的尸体。   冬西一看,吓得跌坐在地上。却听梅生慢悠悠地道:“肚子剖开了,肠子被拖了出来。不对,人的肠子没那么短的,断口不规则,不是扯断的,就是咬断的,那么剩下的半截……要吃的话,为什么单单吃肠呢,嗯,胃没被掏出来。”   冬西特别希望自己能晕过去。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:别再给我科普人体学了喂!我靠,这小子真的是摄影师?   冬西怒道:“这都什么邪教,杀人就算了,还要放嘴里尝尝味儿?肚子饿叫外卖啊。”   梅生:“她还不会打电话呢。”   冬西:“啊?”   梅生:“小花还没学会叫外卖啊,而且,刚才我还忘了给她留钱。”   冬西恍然大悟:“这是小花干的?”   梅生跪了下来,俯身在尸体上摸来摸去,道:“应该是吧。这男的第一刀没死,肚子又被补了一刀,肠流了出来。小花刚刚冬眠醒来,今晚就吃了一个半汉堡,肚子饿极了,见到这里躺着一堆现成食物,就随便吃吃。”   冬西一脸黑线:“随便吃吃?那她要正式吃,是什么样的?”   梅生淡淡道:“她爱吃活的,整个吞。”   冬西随即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:“她……还躲在这楼里,准备找她的新鲜大餐?”   梅生耸耸肩,“是吧,一根肠能吃饱?”   冬西:“你是她主人,她应该不会攻击你吧。”   梅生笑了笑:“放心,不会的。”冬西松了口气。   却听梅生接着道:“我身边不是还有你吗,有你她就够填肚子的了。蟒蛇特别好养,吃一顿能顶两三星期。”   冬西觉得自己真的晕过去了。他整个躺在梅生的身上,抬眼只见窗外黑得彻底的天。   没有星星,没有月光。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。   人生就是如此微妙,你以为在玩密室脱逃呢,其实这是冒险RPG。冬西细想他们的处境:外面是黑不隆咚的迷宫,拿着滴血长刀的邪教组织正一个个房间地搜寻着自己,还有一条饥饿的巨蟒在黑暗中等待她的食物。还有比这更糟的吗?   啊有!更糟的是,他的弟弟还在他们手上呢。现在大佬死了,冬东的处境更是难以预料。   想到弟弟,冬西坐不住了,他焦躁道:“我们赶紧想办法出去吧。”   于是他们离开房间,再次潜入黑暗的走廊里。   梅生道:“我们不能下楼。老幺一定会派人在门口等着,这次他们有了准备,我们闯不过去的。”   冬西:“所以我们要朝相反方向,上楼去?”   梅生:“没错。说不定有楼梯能上到平台。只要出到外面,就有很多办法逃走。   冬西在这楼里快要窒息了,他巴不得赶紧去外面呼吸一口新鲜空气。于是两人蹑手蹑脚,在黑暗中寻找楼梯。   转了几转,他们发现前面挺亮的。梅生伸头去看了一眼,道:“前头是主走廊,楼梯就在那儿。有七八个人在把守,都带着家伙,我们过不去。”   冬西吸一口气,掏出手机道:“还是报警吧。”   梅生:“等警.察核对完你的身份证号,这些人就算是瞎的也能逮着我们了……楼梯在左边80米,我往右边跑引开这些人,你赶紧跑上楼。”   冬西马上反对:“不行,太危险了,你一个人打不过这些疯子。”   梅生:“放心,我能保护自己。别犹豫了,再耗下去,不止我们跑不出去,你弟弟也很危险。”   冬西还没答应,梅生就一根箭似的飞奔出去。走廊的看守发现目标,立刻骚动起来,七八人追了去。   冬西无奈,只好深吸一口气,趁着空档赶紧跑上楼梯。他听见几个看守追了回来,赶紧加快脚步,三两下跑上了楼。   到了三楼,冬西就懵了。没了梅生,他觉得自己就是只被抛在荒野的小刺猬,分不出方向,看不清周围,而且孤独得要命。   身后灯光越来越明亮,冬西躲进转角,一边看着楼梯口,一边盘算怎么脱身。   灯光在白墙上映出一硕大光圈,两个人影在上面晃动。   这时,一阵嘶嘶和物体滑动的声音传进耳朵里。   冬西顿时崩溃:“不会吧,这么倒霉?”   只见光圈里现出一条长长的黑影。黑影昂立起来,张开了巨大的嘴。   ——果然是小花,一条饿了三个多月的亚马逊大蟒蛇。   两个守卫在这里住了好几年,连条蜈蚣都没见过,突然见到蟒蛇,他们如坠噩梦,吓得腿都软了,想要惊呼,喉咙却跟掐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。他们全身颤抖,手中的蜡烛掉在地上,光圈消失了,微弱的烛光却没有熄灭,只见小花庞大的身躯游向守卫,迅速把他们卷起来。   冬西看得忘了呼吸,一会儿没见,他觉得小花又粗大了好多。她张开了血红的嘴巴,露出尖尖的牙齿,蛇信像剑刃那样颤动——这火红的小舌头刚才还舔着他胸口的番茄酱呢。   其中一守卫见机快,勉强伸出脚尖,把蜡烛勾了过来。火焰烧到小花的身体,她一惊,蛇身松懈,守卫趁机挣脱,连滚带爬地跑下楼梯,别说反抗,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。   小花看到嘴里的猎物滚走了,暴怒。她高高地举起了头,四处探索,很快地,她就发现拐角那里,有只漏网之鱼。这只鱼正掂着脚尖,妄想从她的领土中逃走……   于是小花摆动着美丽的身躯,向冬西滑了过去。   冬西听到嘶嘶梭梭的声音冲自己过来,吓得心脏都要停止了。他再也顾不得隐匿行踪,撒了腿就跑。   他也不知道该跑向哪个方向,心想,赌一把吧。他向左边迈开脚步,砰,撞上了墙。哦不对,他转而向右,又撞上了墙。原来他一直横着跑。   这跟被人拍了两板砖差不多,冬西头晕眼花,抚着脸,想要再迈步时,一阵冰冷的颤栗感传遍了全身。   这感觉,太熟悉了。   小花顺时针把他裹在了怀里。   冬西颤声道:“小花,你还认得我吗?冬西,演戏的。”   小花晃动着脑袋,也不知道是认得还是不认得。   冬西暗暗叫苦:真是物似主人形,这蟒蛇跟她主人一样,没事时挺温顺老实,但到了暴走时刻,肚子里的暗黑物质就会哗哗冒出来。   只见小花抬起脑袋,张大了腥气的嘴,在冬西脸上左右端详。或许她确实闻到了某种熟悉的气味而犹豫不决,又或许……她只是在考虑着从那里吞比较顺口而已。   过了一会儿,小花不耐烦了,她高高举起了头,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宇宙。   刷一下,蟒蛇以人类无法企及的速度,咬向她的猎物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有时候,长得帅也没用   ☆、有的人你会记住他的气味   冬西闭上眼睛,只觉腰间一紧,却没感觉到被吞噬的疼痛。   他想起来了,蟒蛇是要把猎物的骨头捏成碎渣,才吞进肚子里的。冬西不禁苦笑,他终于要变成名副其实的渣男了……   冬西轻声道:“小花,你别这样扣扣索索,给我个痛快吧。”   小花不理他,又高高抬起了头。这次冬西看得很清楚,因为她嘴里衔着个发光的东西……他的手机。   冬西突然醒悟了。他费劲地抬起腿,用下巴指了指自己右脚。小花会意,游到他腿上,把他的鞋子脱下来,钻进袜子里。也就眨眼的功夫,她纯熟地叼出了两张一百块钱。   袜里藏钱——这是冬西的大姨传授给他的生活小常识,不小心被锁在了门外、到收费站发现没带钱包、跑步时被打劫,遇到上述情景,你就能好整以暇地从袜子里掏钱出来,解决困境。   冬西感到很欣慰,这钱终于能派上用场。虽然眼前的劫匪模样比较凶残,但梅生□□得好,小花拿到了钱,就痛快放开了人,并没有揍他几下或劫色什么的。   小花松开了冬西的身体,在他身边游走了几圈,大概因为收获不错,心情大好。   冬西正要松一口气,却听见好几个人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,一路跑一路喊道:“那条蛇比水桶还粗,一会儿见到直接开木仓,要被缠上就没救了。”   冬西赶紧把小花捞了起来,道:“快逃,他们有木仓,我们找楼梯上天台……哇塞,你没吃饭还那么重,我举不起来了,你自己跟着我,哦不,我跟着你跑吧。”   于是一人一蛇在黑暗中夺命狂奔。小花在黑暗中灵活游动,冬西听着窸窣的响声辨别前路,再也没碰壁。   两人跑了一会儿,眼前是没完没了的走廊和房间,后面的人却越追越近。   冬西想要打开房门,暂时躲进一房间里,试了几间,房门都是锁着的。   “砰”的一声,后面有人开了木仓。子弹把木门崩出了个大洞,木屑四散飞射。冬西大惊,也不顾小花身宽体胖了,把她拎了起来背在身上,继续奔跑。   没了小花的引领,冬西却离奇地发现,他能大致辨别障碍物和墙壁。大概是因为在黑暗里时间长了,耳力和触觉都变得灵敏,反而比用眼睛视物时反应更快。   发现了这点,冬西有一种技能升级的小窃喜。他想,梅生也是这样穿梭在黑暗的树木、草丛、沼泽、洞穴之间的吧,小心翼翼而又坚定果决。   此时.......他真的特别想念梅生。   眼前突然出现了微微的反光,冬西一愣,心想,那是镜子吗?   小花却毫不犹疑地爬了过去,她速度奇快,一会儿就攀爬到“镜子”上。   冬西叫苦不迭,他已经弄清楚了,前面反光的是个窗户,他们跑着跑着,竟然到了走廊的尽头。   冬西暗叹一声,转过身去,面对着追逐他的守卫。   守卫们也放慢了脚步,因为他们的猎物,已经无路可走了。   冬西反手试了试,窗户能推动,于是他使劲一推,玻璃窗向两边打开。他转头看下去,却见楼的外墙光溜溜,完全没有踏脚的地方。三楼虽然不高,但底下坑坑洼洼的,好像摆满了各种物品,昏黑中也看不清楚。   冬西抬头对小花使了个眼色:“这楼你能爬下去,赶紧跑路吧!”   小花却不走,悬吊着的身体朝前面的守卫伸过去,做出了攻击的姿势。   守卫一时也不敢过去,只是抬起了木仓,对准小花。   冬西正琢磨着,要不要把小花从天花板上撕下来,直接扔出去,却听见身后有个声音道:“手给我!”   冬西吓了一大跳。不用转身,光凭独特的气味,他就知道是谁了。   ——这世界上,那么多他亲近过的人,他能记住他们甜美的话、他们的眼泪、皮肤的触感,但只有一个人,他能认得他的味道。   冬西转过头去,只见梅生倒挂在窗口,嘴巴在眼睛的上面说:“快点上来!”   冬西立即伸出手,一股大力把他拉扯出窗口,等他的的脚找到了着力点时,他的手也抓住了平台的围墙边。冬西使劲一撑,跳进了矮围墙里。   小花行动比他更敏捷,已经游上了平台。   只听楼下的守卫伸出头来,往上仰望。他们不敢对冬西开木仓,结果丧失了最佳时机,被冬西逃到了平台上。   守卫骂了两句,立即往另一个方向跑,估计是跑去通往平台的楼梯。   冬西看到梅生,高兴得不得了。梅生却道:“找东西挡住平台的门,他们要上来了。”   他们找到了一个生锈的铁桌和破冰箱,还有一些煤气罐,都堆到了门口。   等干完这些,冬西累趴了。不过好歹他们有了点喘息的时间,来想想怎么逃出魔窟。   冬西站在围墙边往下看,道:“要不我们跳下去?”   梅生想了想,摇头道:“三楼是摔不死,但很有可能会摔残,你是要上面残,还是下面残?”   冬西忙道:“上面和下面都不行。唉,怎么办?这墙滑不溜秋的,也爬不下去。”   两人俯视底下,这是典型的90年代的建筑,外墙贴着白瓷砖,就像把公共厕所往外翻了个个儿,把里子都展览给人看似的。外面连空调的室外机都没有,就算是小花也得出溜着下去。   梅生翻开包,拿出了一捆绳索,正是夜里把他们五花大绑的那一捆。冬西喜道:“这够粗的了,能把我们吊下去。”   梅生整理绳索,每隔1.5米打个结,用作踏脚点。绳索缓缓垂下去,却只到一半。   梅西皱眉:“不够长,脱裤子。”   “啊?又脱!”他上衣早脱了,就剩下一件长裤和里面的秋裤。风吹过来,冬西打了个寒颤。   梅生:“快,他们上来了。”说着,他麻溜儿就把衣服裤子脱了个精光,剩下内裤。   冬西听见“啪啪”的拍门声,虽然不情愿,也只好把最后一层脱下来。   两人光膀子对着光膀子,直溜溜的长腿对着直溜溜的长腿。梅生上下打量着冬西,一副色迷迷的样子。冬西无奈,想要训斥他几句,却不知怎么的,一句话都没法说出口,反而走上前去,抱住了梅生。   梅生愣住了。   冬西道:“一会儿也不知道能不能逃出去.......总之,谢谢你。”   梅生拍拍他的脑袋,道:“一定能逃出去的。要是我们走散了,就在之前酒店前面的汉堡王见,OK?”   冬西放开梅生,笑着做了一个OK的手势。   他们把脱下来的衣服绞在一起,接驳到绳索上。试了试,还差大约两米。这点高度,跳下去不成问题了。   天空幽幽地发蓝,黑暗逐渐褪去,这漫长的夜晚,终于是要过去的。   黎明时刻,两人面向无尽的高楼和马路,就像在看着悬崖下的海。他们对看一眼,提了提内裤,义无反顾地攀着绳索往下溜。   守卫们发现打不开门,有几个又跑回到走廊的窗户。他们见到冬西和梅生一上一下,正抓着绳子向下攀爬。其中一人伸出了长刀,对着绳子咔嚓一下,绳子被割出个口子,滴溜溜转了几个圈。   冬西大惊,差点抓不住绳子。梅生在下面叫道:“快点,绳子要撑不住我们重量了!”   梅生已经到了一层半,他见到二层的窗口正要被一个守卫打开,来不及多想,把肩上的小花扔了过去。   守卫猝不及防,突然被糊了一脸蟒蛇,吓得跌坐在地上。解决了危机,梅生像猿猴般敏捷地溜了下去,在上面的冬西溜到二层窗户前,顺手捞起小花,也飞快地攀爬而下。   三楼守卫眼见梅生已经到地上了,发了狠,爬到窗框,使劲挥刀,绳子应声断裂。   冬西只觉身体一轻,直直地往下摔。他距离地面大概只有四五米,但底下是一整排的三轮呢,砸下去的话身上肯定得损失点零件!   冬西脑子里想的是梅生的话:上面残呢,还是下面残?最后冬西得到的结论是,还是下面残好,没了这张脸,他下面也没啥用了。   说时迟,那时快。他还没想好跌落的姿势,就感觉身体一疼,滚在了车斗上。小花卷住了他,就像在他身上装了个充气轮胎,所以冬西滚到院子的水泥地时,并没有受什么伤。   梅生跑过去扶他起来,问道:“要我背你吗?”   冬西咬咬牙,忍着全身酸痛道:“不用,快跑!”   门口打开,老幺的人追了出来。但一切都来不及了。冬西和梅生到了地面,就像是鸟飞出了笼子,什么都不能让他们停下来。   天空发白,这城像快醒过来的狮子,眼睛还没睁开呢,先抖动抖动自己的耳朵。卖煎饼和油条豆浆的摊子已经飘出了油烟,第一批上班的人睡眼惺忪地走进地铁,自行车飞快地搅动着早晨的寒气,环卫工人在清扫昨晚遗下的烟蒂;这中间有两个穿着内裤的人,无视一切的向前狂奔,就像周围只是树木、只是风、只是觅食的小虫儿。   在这如丛林般的城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新年快乐!大家都在各种happy吧,我也是.........所以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更文(捂脸) 进度条已经到三分二,这两只还能怎么虐呢,请继续收看   ☆、每个人都有一座走不出的城   冬西和梅生在曲折窄小的胡同里狂跑,胡同地形复杂,拐了四五个弯,后面的人就彻底追不上了。   他们气喘吁吁,最后终于跑不动,在护城河边慢慢停下脚步。   他们依靠在柳树边,四处张望,没发现老幺的人,这才松了口气,在树下蹲了下来。   春日清晨,护城河里有游晨泳的人,穿着泳裤,湿漉漉地爬上岸,见了两人道:“哥们儿,还不下去?今儿水暖啊。”   冬西看看他们俩,身上就穿着内裤,还真像来游泳的。他笑道:“一会儿就下,您可真早诶。”   那人擦着头发,道:“可不,一会儿城管就来了。妈的,这又不是他们后院的游泳池,管他奶奶的!”   冬西站了起来,依靠在围栏边,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。现在别说秋裤,连一块能遮着脸的手绢都没有了。他奔波了一晚,头发散乱,眼睛浮肿,胸口有干涸的血液,那模样活像从丧尸片的现场跑出来的。  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?冬西觉得从所未有的自由。去他妈的大明星,他现在只想吃块大煎饼。要夹肠的。   他对梅生道:“你饿吗?”   梅生点点头。他已经把小花塞进布袋里了,这时他从小花的嘴里掏出钱,甩了甩道:“买十个牛肉馅饼,包子也行,小花饿坏了。”   冬西笑一笑,接过了钱。   对了,他突然想起,应该先报警。于是,他从内裤拿出了自己的手机。   开了机,屏幕亮了起来。他看见一个陌生号码给他发了二十多条短信。二十多封,内容都是一样的,只有一张照片:冬西的家庭照。   照片已经破破烂烂了,因为在钱包里被大佬开枪射穿,破了一个大洞。照片里,冬西和冬东的脸没了。   冬西颓然坐到了长凳上,这张照片要表达的意思,昭然若揭。   他拨打这个号码,接电话的是老幺。   老幺笑道:“你们没跑远吧?跑远就麻烦了。我给你十分钟回到雨顺楼来,要晚了,以后你再也不用见到我们——和你的宝贝弟弟啦。”   说完,老幺挂了电话。   冬西愤怒地把手机扔到地上。他把头埋在手心里,懊恼地想道:“还是跑不了!”   梅生捡起手机,一见到照片,就明白了。他把包系好,背在身上,把手机放在冬西的膝盖上道:“走,我们现在就回去,这里离那鬼楼可不近呢。”   冬西抬头看着梅生平静俊秀的脸,站起来道:“你走吧。这事儿本来就跟你没关系,我自己回去。”   梅生想了想,道:“好!”他转身离开,刚走几步,又返回来,拿起冬西的手机道:“这手机不错,送我吧,反正老幺肯定要搜你身,万一藏不住被他拿走了,可惜。”   冬西麻木道:“哦。你还要什么?”   他随即想起,身上所有的财物和衣服,都被这人兽二人组给搜刮去了。现在自己除了一条内裤,真的什么都没有了。   他突然特别难受,上前抱住了梅生,把头埋在他肩膀里。他嗅着梅生身上那股清新苦涩的味道,心想,以后不一定能再见到他了。   梅生沉默地回抱着。   冬西深吸一口气,稳定住自己的情绪,退开两步,笑道:“很高兴认识你,我叫冬西。”   “我叫梅生。”   冬西回到雨顺楼门口时,今晨的第一线阳光刚从云层照射出来。   冬西叉着腰端详这小楼——他仍旧只穿着条内裤,内裤里有梅生留给他的20块钱。   或许因为周围高楼投下的阴影,这三层老楼在晨曦下,依然阴沉沉的。   门口推开,老幺带着他的人出来了。   老幺见冬西一个人,冷笑道:“那小子撇下你,自个儿跑了,还是去报警?”   冬西扬头,道:“他回家吃饭去了,我跟他压根儿不认识,他哪有闲心管我们的事儿。”   老幺:“他不回来最好。树给镰刀做了柄,最后这把刀,还是要砍在树身上的啊。他要回来,有他苦头吃。”   冬西看见老幺的人里,有几个鼻青眼肿的,估计是梅生下的手。他笑道:“喂,你们才是拿着刀的人啊。这么些人,连我们两手无寸铁的都守不住,还好意思在恐怖分子界混?”   老幺摇摇头:“是我们疏忽,从现在开始,你不会有机会说这话了……那小子报警也没关系,这楼我们不要了,你跟着我们走吧。”   冬西一愣。却见那残旧的面包车又驶了过来,两人架着冬西的手臂,把他推进车里。   小面驾轻就熟地开了出去,驶进越来越繁忙的二环路。   这次他们没有蒙着冬西的眼。随着车子的颠簸,窗外的景象在冬西漆黑的眼珠里一蹦一跳,像是跳了格的电影胶卷,在屏幕上艰难地放映着。   平时冬西都是一上车就睡觉,很少有机会像现在那样,认真地看着他长大的城。   这城市每天都在变,像一只随时适应着周围环境的变色龙,但它的骨骼、血肉、气息,却还是冬西熟悉的样子。冬西不由得怀念起来……他跑了那么多地方,无论是在世界的哪个旮旯犄角,他最初对世界的认识,都是从这里堆积起来的,于是他也只能用看待这城市的眼睛,来注视着世界所有的繁华。   他回头看了老幺一眼,心想,在这双冷漠的眼睛里,这城市又是怎样的呢?或许他心目中,也有一座他从来走不出去的城,他也在用那座城给予他的视野,来审视这个世界。   冬西不敢问,那座城是什么样子的。因为他已经明白,无论它原来在什么地方,现在肯定已经消失了,它的骨骼、血肉和气息,肯定已经变成了灰烬,沉落在肮脏的尘土里。在老幺的眼睛里,他看到了这种刻骨的孤独——无家可归的空洞。   二环如平时一般拥堵。车子停停走走,最后几乎堵死在最拥挤的二环中段。   在那里,国家大剧场奢侈地占据着一大片地。这个鹅蛋造型的大建筑是城里的地标,秃子般的大楼前面,有个开阔的大广场,平时是游客们的自拍圣地。但今天广场围起来了,因为还有12个小时,电影金像奖颁奖典礼就要在这里进行了,工人们在忙着最后的装置工作。   深灰色的石板铺上了红地毯,鹅卵石水池边一路架上了聚光灯,明星们的海报一排排占据了剧场的门口。   其中,冬西的脸是最大的。   ……这城里最美丽的皮,冬西突然明白,老幺要干什么了。   堵了半个小时,小面包车才拐进一栋二层的小楼。这一带大概是在等待拆迁,没什么住客,小楼里更是空荡荡的。   老幺把冬西带上二层的一个房间。从房间的窗户,可以看见大剧场的门口,远处看过去,海报上冬西的脸像枣那么大,那公孔雀般的表情完全看不清楚了。   冬西道:“你糊弄大佬把我绑过来,自己却在后面做了那么多小动作,就是为了今晚的颁奖典礼吧。”   老幺叹了口气:“没错,为了今晚,我已经准备了两年。再过十几个小时,广场上的灯亮了起来,就该到你——和我们一起登台啦。”   冬西一脸寒霜:“老幺,你要登台的话,去广场上露屁股、踩高跷、上吊、自焚,什么都行,你拉着我干嘛?”   老幺哈哈笑道:“我?唉,我就是把自己一片片撕下来,也没人看啊。今晚就不一样了,不但有你们这些漂亮的脸蛋,还有很多社会名流会来。那些住在金屋里的人,一条头发都比我的命值钱啊。”   冬西摇头:“谁的命都一样,都是自己父母给的,你觉得自己的命贱,别人可不这样认为。我知道你想干嘛,我就劝你一句,就算你有本事毁掉这座城,它也换不来你想要的。”   老幺慢慢走到墙边,语带悲伤地道:“我想要的?我要的什么啊?大明星,你不明白,我什么都不想要!”   说完,他一把掀开墙边的罩布。冬西原以为那是一老沙发呢,罩布掀开,他才看清楚,那是一堆枪支和子弹。   冬西别过脸去,心怦怦乱跳。   却听老幺低声笑道:“这些都是配角而已。主角呢,是你啊,我们的大影帝!”   说着他把一个箱子放到了桌上,盒子掀开,是两管□□和电线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内裤梗真是够了!嗯,下章不会有了,开虐吧   ☆、汉堡就是隆过的胸   冬西一出道就演主角。主角有个特权,就是很难死。所以冬西扮演过那么多种人生状态,就是很少有机会去揣摩:将死之人是什么心境?   现在,他看到了炸弹,一下子就开窍了。原来人面对死亡时,首先就是不认同、不理解。他觉得他的人生剧本里,肯定是有个巨大的bug,或许是因为编剧喝多了,或许是被剧组拖了太多工资,随便写了个故事,又没法自圆其说,索性就不管了,把这烂摊子交给了炸弹。   灰飞烟灭,一了百了。   这样的烂尾剧本,叫他怎么收货啊?   冬西依靠在褪色的墙壁上,屁股底下是一张肮脏的床垫子。他像个敬业的演员那样,琢磨着老幺为他写好的结局,满脑子都是电影里看过的爆炸场面——   炸弹爆开时,身体是向前,还是向后?眼睛会眨吗?有没有空余的时间喊叫,如果要叫,叫什么好呢?   直到最后理智告诉他,到时候他只是一堆碎肉了,无论他演得多好,人们也不会给碎肉颁一樽影帝的。   这就是冬西最后的归宿了——在武.警的一个个黑垃圾袋里。   冬西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恐怖。   房间里的钟指着一点二十分。太阳透过窗户,落到了冬西的身上。   冬西已经8天没好好睡过觉了,正当他昏昏沉沉时,一个细小的窸窣声传进了耳朵里。   他几乎要跳起来。看向窗子,只见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的头在敲打着窗玻璃。   冬西大喜,这是他见过全世界最可爱的脑袋了。   他赶紧推开窗户,让小花爬进来。小花嘴里叼着一张50元人民币,上面写着几个字:我一会来救你,别急。   写字的人大概不常提笔,所以一笔一划分外谨慎,每个字都端端正正的。   冬西对着那几个字,看了又看,看不够似的,就差把它吞进肚子里了。   他固然希望梅生能救他,但他更迫切的是,想要梅生的陪伴。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房间里,他觉得又冷又寂寞,外面时而有人和自行车经过,隔了一面墙,却像活在了两个世界。   小花传完信,就跳窗走了。   房间又是一片寂静,只听见轻微的嘀嗒嘀嗒的声音。那是时钟行走的脚步,冬西生命的倒数……   过了一会儿,小花回来了,叼回一个汉堡。   冬西闻到香味,才觉出饿来。他昨晚没吃晚饭,算起来已经快20小时没进食了。老幺临走前只给了他一点水,还叮嘱道:“少喝,要不上厕所太麻烦。”   冬西拿出里面的牛肉,掰成小块投喂小花,自己吃着面包生菜。他摸摸小花的头道:“你是有多爱汉堡啊,这种垃圾食品,最容易发胖了。虽然你还小,也得注意形象不是?等哥哥出去了,带你去吃真正的澳洲牛排,那才是真正的肉呢,汉堡就是隆过的胸,乍看是肉,其实里面是水.....”   小花黑溜溜的小眼睛看着冬西,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,嘴倒是不闲着,大口大口吞着肉饼。   冬西酸涩地笑了笑,把小花冰冷的身体搂在怀里,道:“真不识逗!”   他是真希望能带小花出去撮一顿,把小花绕在脖子上,多带劲啊。但他知道,自己很有可能再也出不去了......   冬西闭起眼睛,又要入睡时,门打开了。   冬西一惊,坐直了身体。小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,冬西感到身上空荡荡的,说不出的难受。   来的是一中年女人,目无表情地扔下一痰盂,道:“撒尿吗?”   冬西:“啊?!”   女人:“长老怕你尿裤子里。让我来帮你。”   冬西一脸尴尬,道:“我自己来,你出去。”   女人不走。直溜溜盯着他。冬西怒道:“我没尿!”   女人又看了他一会儿,才冷冰冰地走了。   冬西深叹一口气,看着痰盂,不知怎么的,原来没有的尿意,现在却汹涌起来。   他绕着痰盂走了一圈又一圈,痛苦地想道:“怎么办呢?靠,我作了什么孽,搞到撒泡尿都要冒着生命危险?”   正难忍时,窗子打开了。   冬西转头一看,几乎忍不住尿裤子。   梅生麻利儿地跳进了房间里,笑嘻嘻地看着他。小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,迅速游到了梅生身上。   梅生道:“他们没揍你吧?”   冬西抓着梅生温暖的手,道:“他们不敢伤我。”   梅生摸了摸他的脸,道:“那就好,我们走吧。”   冬西放开了梅生的手,摇摇头。   梅生扫了一眼这个房间,没有守卫,没有捆绑,没有紧锁的窗子,跟昨晚的戒备森严相比,这里就跟一行将倒闭的招待所似的,谁都能随便出入。   他盯着冬西,心一沉,道:“他们在你身上动了手脚?”   冬西点点头,解开身上的衬衫、裤扣。   炸弹就绑在了他的腹部。幼细的电线从他的腰一路卷到腚部和大腿根。冬西那副慷慨就义的悲壮模样,活脱脱就是即将奔赴战场的……s..m..男神。   梅生深吸一口气,走了过去一边摸索,一边道:“绑得真讲究。”   冬西流泪:“他们说我穿的西装都是紧身的,线太多鼓鼓囊囊会露出马脚,于是帮我疏散一下线路——喂,你摸够了没?我操,别动那里,我要尿出来了。”   梅生认真道:“你要上厕所?我来帮你。”   冬西衡量了一下,咬咬牙道:“好。老幺说这炸弹特别敏感,不能有大动静,你要小心绕开那些线。”   梅生轻松地笑了笑,“别担心,我活儿很好的。”   冬西尴尬得要命,但见梅生的大手果然很灵活,轻巧地拨开了线,直入主题。他不由得升起一线希望:“诶,我看你什么都会,你会拆弹吗?”   梅生:“不会。”   冬西大失所望,而且第一次在男人手里,实在尿不出来。   梅生哄道:“你放松点。不行,你硬了,会戳到电线的。”   冬西怒道:“你盯着我看,我能尿出来吗?”   梅生:“那怎么办?”   冬西:“你给我唱歌吧。小时候我妈妈都是这样把尿的。”   梅生:“一条小鱼水中游,孤孤单单在发愁。两条小鱼水中游,欢欢喜喜做朋友。”   冬西:“……”   冬西解手完毕,全身出了一身冷汗。   梅生小心谨慎地给他穿好衣服,道:“我们现在逃出去,找拆弹专家。”   冬西看了看门口:“我跑不了,这玩意儿……不太稳定。老幺告诉我,他们没钱,雇不到人来做炸弹,只好买现成的,现在我身上的炸弹是双十一的时候淘宝秒来的。”   梅生:“淘宝也有靠谱卖家。”   冬西哭道:“那得看卖的是什么,这家店信誉度倒是好,因为收到次品的都没有活到给差评啊。”   梅生道:“这倒是。没有产品使用说明书吗?”   冬西:“有,老幺念给我听了。主要的注意事项是不能摇晃、震动、弹跳,而且要保持恒温,就是说,安装完后不能离开我身体,否则温度变化,里面的□□说不好就会爆炸。”   梅生皱眉道:“是挺棘手。唯一的办法,就是我先去报警,你在这儿等着。”   冬西好不容易见到梅生,实在不想继续一个人待在这房间。但梅生说得对,他们没有别的办法了。   冬西道:“你怎么找到我?”   梅生:“你的手机啊。”   冬西:“啊,我手机难道有GPS定位,可以自动显示我在哪里?不对,我怎么发射信号呢?”   梅生笑道:“有没有定位我不知道,但气味很大就是了。你们一路堵着车,我就在后面跟着,一直到你们拐进了小胡同。小花凭着手机的气味,找到了这座房子和你待着的房间。”   冬西脑补梅生在二环上狂奔的模样,不由得感动起来。   梅生把手机扔回给冬西:“我顺便找了你最常打的电话——那人叫阿一。”   冬西:“是我助理。”   梅生:“我让他报警,先去救你弟弟。”   冬西大为欣慰:“救出来了吗?”   梅生:“还不知道。”说着,他把大布袋解开,拿出了十多个汉堡、牙刷、肥皂、长刀、……终于找到他想要的。   他把破了大洞的钱包还给冬西。   冬西打开钱包,抽出里面同样破了大洞的家庭照。梅生说道:“我在这楼找了很久,后来在一大姐的裤兜里摸出来了。这是好皮子,破了也能卖钱吧。”   冬西动情地看着梅生:“你没必要冒这个险。”   梅生:“我本来就是要把钱包还你的,现在物归原主。”   冬西紧紧地抓住照片。上面的洞,是永远不能复原了,但他一定不能让冬东出事儿。   冬西拿出手机,给阿一打电话。拨了七八次,电话才接通了。   阿一急道:“主子啊,你去哪儿啦,那些记者都快把我祖坟给围起来啦……”   冬西打断他:“冬东找到了?”  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会儿,然后传出一悦耳欢快的声音:“哥哥!”   冬西激动道:“东儿!你有没有……哪里疼?”   冬东:“不疼。”   阿一接过电话:“东儿没事,你放心吧。我们在疗养院员工宿舍的厕所找到他,被反锁在里面了。那里白天没人,要不是特地去找,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发现。冬哥,到底怎么回事啦?”   冬西松了口气,正要让他报警,梅生突然闪身躲进柜子里。门口脚步声响,门砰地被打开。   冬西赶紧把手机塞进裤兜。   老幺和几个人走了进来,阴沉地看着冬西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三条小鱼水中游,做起游戏乐悠悠,四条小鱼水中游,谁上谁下抢破头   ☆、地球,我来拯救你啦   老幺看着一桌子的汉堡,嘿嘿笑道:“大明星果然待遇不一样,去到哪儿都有人送吃送喝的。”   冬西的心怦怦乱跳,犟道:“谁让你养不起我呢,你看我脸都饿绿了,一会儿怎么走红毯?”   老幺笑道:“委屈你了,你就忍忍吧,反正吃了……也没什么用。你忠诚的护卫呢?”   老幺扫了一眼,突然掏出枪,对着柜子扣动了扳机。   □□有灭音器,射入门板干脆利落,没什么大的声响,冬西却如晴天霹雳。   柜门打开,梅生冲了出来,扑向老幺。老幺身边的两个大汉见状,一起伸手抓住梅生。   老幺瘦小,身手也灵活,侧身避开了梅生一击,又对着梅生开了一枪,完全不管自己人就在左近。   梅生趴地一滚,避开了人和子弹,退到了窗边。小花也游了出来,对着老幺几个人抬起了脑袋、吐出猩红的舌头,一副随时要攻击的狰狞模样。   梅生打开窗玻璃,发出嘶嘶声,让小花一起逃跑。   但老幺他们早有准备,其中一大汗取出一铜叉,叉住了小花的七寸。小花剧烈挣扎,她力气巨大,把铜叉和大汉甩得动摇西摆。另外两人赶紧上前,一起帮忙定住巨蟒。   梅生想要上前救小花,老幺却趁机放了一冷枪,子弹擦过梅生的小腿,一篷鲜血喷了出来。   冬西大急,捞起瑞士军刀刺向老幺。老幺转过头来,举枪指着冬西太阳穴。   一时之间,冬西和梅生都不敢动了。阳光普照的房间内,只有巨蟒挣扎的嘶嘶声。   老幺冷冷地对冬西道:“你本来还能多活六小时,现在连这六小时也不要了吗?”   冬西愤怒之极,却一点办法也没有。   老幺走到小花跟前,笑道:“这皮儿,真俏啊。”他抽出匕首,利落地划向蛇皮,小花的身驱立即开了道10公分长的口。   梅生大叫:“停手!停手!”   小花疼得卷缩起身体,凶猛地摆动尾巴,老幺轻巧避开,一时倒是不敢再上前了。   冬西看向梅生。梅生挣扎地爬了起来,眼睛通红。他从来没见过梅生这么暴躁过。   冬西骂道:“老幺,你这个死变态,你要是再伤他们,我宁愿自爆也不会帮你们炸.广场的!”   老幺冷道:“大明星,给你留点教训,你要不安安份份地待在这里,我先把蛇炖了,然后再剥了这小子的皮!”   冬西怒目瞪视着老幺。老幺的脸狰狞扭曲,无论是为了钱还是为了信仰,一施起暴来,跟大佬也没什么差别了。   老幺让人把冬西和梅生一起绑了起来,然后把小花塞进了大竹篓里,吩咐大汉们抬走。   老幺临走前,道:“别跟我玩花样,我都看着呢。”他下巴一台,指向天花板上的一个黑黑的小球。   冬西真想给自己一巴掌,他怎么没想到,老幺在这里装了监视器呢!   房间的钟自顾自地往前走,指向了3:15分。   两人被扔到了床垫上,相依为命。   冬西无奈笑道:“我们又同床了。”   梅生不答,只是死死地盯着门口。冬西把手放到他眼前,晃了晃。   梅生不耐烦地把手拨开,道:“干嘛?”   冬西道:“我看你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,我就试试能不能把我的手烫熟。”   梅生疲惫地靠在了墙上,道:“怎么办?”   这还是梅生第一次说“怎么办”,冬西不禁怜惜起来,轻轻蹭蹭他的头。   他在梅生耳边轻声道:“今晚是金像奖,那王八蛋在我身上装了炸弹,想要在现场引爆。他会带我们出去的,到时你找机会逃走。”   梅生用手肘碰了碰冬西的腹部,坚定地道:“我会帮你拆掉的!”   冬西不置可否。他问道:“你脚伤怎样?疼吗?”   梅生被子弹擦伤了皮,不严重,但麻绳在创口附近摩擦,身子一牵动,就疼痛难忍。他回道:“小事。我们都休息一下,等会儿有力气跑。”   冬西回答“嗯”,但怎么都没办法睡着。   他看梅生也是目光炯炯的,就又蹭蹭他的头道:“诶,你真的摄影师吗,要摄影师有你这身手,那些在公交车火车站'趴活儿'的还有饭吃?”   梅生嘴角一牵,深深地看着冬西道:“我要是告诉你,我是警察,你信吗?我们早就盯上老幺这一伙人,知道他们要绑架你,所以派我做卧底埋伏在你身边。”   冬西:“噢。”   梅生继续道:“一会儿我们大队就会包围这里,biubiubiu,把所有歹徒都扫射一遍,我的小花会变身成十米高的大恐龙,把这里夷为平地……”   冬西:“你会穿着内裤,叫道:地球,我来拯救你啦!”   “我会救你,真的。”梅生认真道:“我有龟波气功。”   冬西哈哈大笑:“我还以为你是深山野人呢,还看过动画片?”   梅生把绑着的手移到口袋,拿出一根烟往上扔,张口叼住了烟头,然后把滤嘴的那一端送到冬西嘴边。冬西含住了。梅生又掏出了打火机,打着了火。冬西弯腰把烟凑到火苗,吸了一口,香烟头燃起了橙色的光。   冬西抽两口,把烟度给了梅生。两人嘴唇轻轻碰了碰。   冬西凝视梅生的脸,烟雾在他身体里蔓延,一时让他轻飘飘的,一时又温热着他的腑脏。   他那惊惶的心安定了下来。   梅生轻轻道:“我在县城里长大,地震后,才去森林里的。”   冬西叹道:“落下阴影了,怕待在楼房。”   梅生:“不是,县城没了大半,找不到工作。”   冬西:“……”   梅生:“地震的时候我在外地,逃过了。之后我常常想,人要埋在地底等死的时候,是什么感觉?”   冬西静默。   梅生看着他道:“我们拍摄的时候,经常几天几夜趴在草丛里,没有灯,没有火,但周围是有光的,我能感觉到。小昆虫翅膀的荧光,水波流动时的反光、漫天的星星,天很高。所以我不知道,人埋在地底时,周围是完全的黑暗,到底是什么感觉?”   梅生的眼睛闪闪发亮。冬西没有忍住,凑向前去亲了亲他的眼睛。   梅生愣了愣,随即垂下眼。   冬西道:“所以你把自己流放到森林里,想跟你的家人一起,留在黑暗里面。”   梅生:“不是。因为我学历低,找不到别的工作。”   冬西:“……”   梅生看着冬西,眼睛里聚集着无数失眠夜淬炼出来的坚强,道:“人一死,就什么都没了。你甚至没办法让你的亲人知道你最后的痛苦。无论怎样,我们一定要活下去。”   活下去……冬西就是这么想的,但直到从梅生口里说出来,这句话才有了实质。   他们会活下去的。   两人看着天花板,抽着烟,阳光渐渐从房间褪去。房间有了寒意,冬西靠着梅生,睡着了。   等他再次睁开眼,房间已经暗了下去。他瞥了一眼梅生的电子表,5:06。   梅生安静地坐着,看上去一直没睡。   门再次打开,老幺带着几个人走进,打开日光灯。他把一堆衣服和梳妆用品放在桌上,笑道:“我们该准备出门了。大明星,我们这些平民百姓,从来没见过这种大场面,只能弄来这些,你将就将就吧。”   两个人走了上来,解开冬西和梅生身上的绳索,把他们推到桌子前。   梅生道:“你放了那条蟒蛇。”   老幺看着窗外,慢悠悠道:“它在走廊西边尽头的房间。一会儿出去,我们肯定回不来了,你要是有本事回到这里,随时可以把它带走。”   这话里充满了死寂之意。冬西暗暗摇头,老幺不是要复仇,报仇的话,让别人死就好了;老幺是绝望,在他心目中已经没了生机,他想的是:我们都别活了!   他深感不安,但看了一眼梅生冷静的脸,心下稍定。   老幺对梅生道:“你是摄影师?你也换上衣服,一起走吧。”   两人穿上了衬衫长裤。老幺给他准备的黑色西服款式简洁,要平时给他这么一套,冬西铁定要对服装助理翻白眼。但现在因陋就简,他本来就没心思挑剔,再加上衣服挺大方合体,可见老幺他们确实做了周全的准备。   冬西对他们能不能逃走,又有了更多的担忧。   这两套衣服都是给冬西准备的,梅生和冬西身材相仿,穿着也合适。   冬西熟练地把头发梳好,梅生把略长的头发整齐扎在脑后,两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这一身确实没什么破绽了。   除非有X光眼,才能看出,这庄严的华服下,藏着一腹肌的炸弹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龟波气功……暴露年龄了   ☆、一个都跑不了   太阳还没完全沉落,大剧场前面的射灯都打开了。它们急着取代太阳,给这阴暗下去的首都,续上一口火气。   一排排的射灯照耀在广场上,犹如投下了一层霜。然后细高跟和皮鞋相继踩在这白霜上,掀起了满地红红绿绿的尘嚣。   今天来的媒体格外多,有许多不请自来的娱记,都是专门来盯冬西的。   “你说冬西搞什么花头?他是gay,你信不?”   “肯定是炒作啦。他得影帝呼声那么高,万一失了手,多没面儿。丫弄了这么个新闻,今晚无论谁捧小金人,头条铁定都是他的了,这招多灵!”   “老冬也够拼的,听说床照都出来了。”   “只要他不承认,外面怎么传,都是在帮他卖腐。这年头性取向暧昧最有市场啦,所以圈里伪gay最多。冬西要真是gay,我把这金人给吞了!”   一班娱记抬头看这装饰在门口的巨大金人,起哄道:“卢老真汉子啊!说好了生吞啊,不能就酒。”   这金人高三米,是石膏做的坯子,外面上了层金漆。这时,金人也开口说:“也不能占酱油吃哦!”   娱记们惊惶失色,一些女记者喊叫了起来。金人后面转出来三个带着黑色面罩,手提机关枪的高大男人,对着这些记者道:“都给我退到广场里,谁要做多余的事情,我们就开枪啦!”   现场顿时大乱。广场的花丛、树旁、红毯采访的背景墙、音响巨大的箱子后面,出来了四五十个蒙面人,手里拿着武器,指着广场上几百个衣香鬓影的明星名流。   带头那人拿着麦克风道:“咳咳,先生们女士们,晚上好。”   人群骚动,有人想要逃走,被枪赶了回来。   带头人道:“大家别紧张,我们不会随便开枪的。我们子弹不多,要开火,也会把大家弄到一起,一锅端。”   有人惊呼了起来。一位导演道:“哥们儿,你想要什么?”   带头人阴阴笑道:“我想要的,当然是新闻头条啦!我知道这里每个人都想上头条,别急,一会儿所有的媒体和公众号就会刊出各位的照片......不过各位未必可以看到就是了。”   众人大惊,有人掏出手机,想要报警。   带头人劝道:“别费这事儿啦,等武.警来到,也只是帮各位捡捡手脚,看能不能拼回原样罢了。”   有人已经看出端倪,上前走了几步道:“喂,你把我们全干死了,自己也跑不了啊。”   带头人笑道:“谁说我们要跑了。来,小伙子、姑娘们,咱们一起去见巨灵吧。”   他话一说完,所有的枪都举了起来,一起扣动扳机。   “砰砰”一连串的巨响,枪口喷出一篷篷的彩花儿,洒得嘉宾们满头满脸。   那个叫卢老的记者跳到带头人身边,一把掀开他的头罩道:“妈的,老周,我早就认出你的声音,你玩儿哪一出?”   那人正是金像奖主席周世民,他笑哈哈地安抚群众,道:“各位稍安勿躁。刚才这一场戏,大家觉得好看不?其实这是一个真人预告片!今年是9.11十五周年,老美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呢,我们率先制作了一部反恐大片《一个都跑不了》,9月初就会上映。你们看到了各位大明星面临恐怖袭击时的表情了吧,这么多大牌真情出演的预告片,可是前所未有啊,记者朋友们请帮忙扩散扩散。”   大家这才知道是虚惊一场,心里暗骂周世民,表面却还得装出一副轻松的表情。   卢老悄悄对周世民道:“这有点过了。你闻到臊味了吗,我看好多人尿裤子了。”   周世民苦笑:“老卢,我他妈容易吗?昨晚冬西那王八蛋爆出了出柜的大新闻,大堆记者都冲他来的,我这颁奖礼哪还有人关注?不出个大招,把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回到电影上,下届还怎么拉赞助?”   卢老不以为然,却也不争辩下去。他道:“冬西还没到?真够大牌的。”   周世民指指红毯的前端,道:“来了!”   冬西言笑晏晏地走在红毯上,一路招手,一路跟熟人攀谈。   走红毯节奏很重要,既要有足够的时间给人拍照观赏,又不能久得让人生厌。冬西在人前总是游刃有余,他背挺腿长,姿态轻松,看上去从容自在,却是哪个角度都照顾到了,绝对的360度无表情包男神。   助手阿一终于等来了冬西,赶紧跑上前去,在他耳边道:“冬哥,你怎么啦,电话不接......我靠,你怎么连粉底都没打啊!”   冬西对着红毯左边笑了笑,嘴里轻声道:“冬东怎样了?”   阿一:“我把他安排到旁边的双子座酒店了,有小娟陪着,你放心。”   冬西:“阿一,你赶紧去报警。”   阿一:“啊?!”   这时,周世民快步跑过来,握住了冬西的手道:“冬儿,今天帅爆了啊!来,合张影。”他在冬西耳边道:“快急死我了,你今天要不来,这场子非给砸了不可!”   在记者的闪光灯里,冬西只好扔下阿一。他轻声道:“老周,这是你的场,我能不给面儿吗。我遇到了件很棘手的事儿,要你帮忙。”   周世民:“什么事儿?”   冬西:“这里说不方便,有没有隐蔽点的地方?”   说着,冬西眼风一扫,看见老幺的人果然一直盯着他。他们有的混在人群中,有的混在嘉宾里,冬西一时也认不得这许多。   他又笑着向红毯两边致意,寻找那张他最想看见的脸。   眼前闪光灯狂闪,在荆棘般的长木仓短炮中,冬西看见梅生混在记者群中,对他按下了快门。   见到了梅生,冬西心安了下来。   在来到会场之前,老幺像个尽责的领导讲解一个大项目般,耐心地对他们讲述这次任务的布置。   对冬西来说,他要记住的只是,不要暴露炸弹、不要呼救、不要报警和不要去撒尿。老幺警告他,只要他有什么不安份的举动或脱离他的视线,他就会按下□□的触动键。到时候,冬西方圆50米以内都不会有活物了。   冬西怒道:“反正你总会引爆炸弹的,我听话和不听话,结果还不是一样!”   老幺淡淡说:“你说得没错,我就是在跟你赌一把。你只要还有一线逃脱的机会,肯定不会触怒我。我就看,是你神通广大在我眼皮底下脱困,还是我等到了最佳时机,把那些肮脏的人都轰上天。”   冬西骂道:“疯子!”但他承认老幺说得没错,他决定乖乖依照老幺吩咐,去到会场再想办法卸下炸弹,这样总比不明不白死在这拆迁楼里好。   老幺又道:“现场会有我的弟兄盯着,不过这还不够。”他转向梅生,把他们从梅生袋子里搜到的照相机,交到他手里。老幺笑道:“摄影师,劳烦你做我的眼睛吧。你跟着大明星,每半分钟给我传一张他的照片。”   分配完毕,他们就坐上小面,驶到会场附近。老幺的人监视着他们走上了红毯。   等冬西走完了地毯,天已经完全黑下来。天越是黑,这五光十色的名利场越是璀璨。   红毯一直延伸到大剧场的庭院,走完红毯的明星导演和剧组的其他人,都会被邀请到庭院的酒会里。到了这里,大批的记者会被挡在外面,只有少数的记者能进去拍摄采访。   庭院对着护城河,组委会想得周到,把护城河的前后一公里的两岸都装饰了彩灯。正对岸的建筑空地也被彩色灯泡团团围起来。一会儿要放烟花,一个个巨大的盒子已经有序地排在空地上,等待远处的程序员操作。   冬西进入庭院,赶紧让阿一把梅生带进来。   阿一狐疑地看着梅生。他从冬西出道开始就担任他的助理,熟识冬西身边每一个人。他看冬西对梅生那么亲热,突然想了起来:这男的不就是床塞公司推荐的床伴儿吗?阿一见过他的照片。   照片里这男人穿着随便,土老吧唧的,长相倒是蛮顺眼。阿一阅人无数,他一眼挑了梅生,也因为他看上去完全没有城里的浮夸气,不会跟贵圈有什么瓜葛。   但眼前的梅生完全变了个样。他穿着得体的西装,俊美高挑,跟冬西肩并肩地站着也没黯然失色。梅生脸上有一种小心隐藏着的戒备神色,这让他的眼里有了猎人般的锋芒——说到底,圈里所有的社交场合都是狩猎和被猎的游戏,阿一对这种眼神是不陌生的。   阿一暗暗后悔,这次看走眼了,这小子莫不是个老江湖?   冬西和梅生贴着脸说悄悄话,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有意无意地扫了过来,跟昨晚朋友圈里爆出的床照对号入座。阿一一阵脚软,心想他的米饭班主要完蛋了。   他把冬西拉到一旁 ,悄悄道:“冬哥,你关起门怎么玩儿都行,怎么还把这男的带出来啦?”   冬西实在没有心情解释这个,道:“我还没跟你算账呢,你给我约个男的干嘛?”   阿一无辜道:“你不就要找个人聊天□□吗,男的跟男的能聊到一起嘛。哪想到你跟那春天的柳树似的,一掰就弯?”   冬西觉得百口莫辩,而且要说他对梅生没想法,那也是自欺欺人。他对阿一道:“先别说这事儿,阿一,告诉你一个秘密,我可能活不过今天了。”   阿一:“啊?!不能够啊,我咒了你十几年,你还不是活蹦乱跳的,怎么就活不过今天?”   他刚要开口,周世民走了过来,给了他一个眼色。冬西会意,和梅生一起跟过去,走进了庭院的保安室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春节生活节奏紊乱,果然不适合写文……这文只能隔日更了:( 谢谢收看。嗯,假期马上结束,该早睡和减肥了   ☆、人死了就不要脸啦   周世民把保安遣走,关上门,道:“冬儿,你遇到什么麻烦了?”   冬西不敢离开老幺视线太久,直入主题:“我被人肉炸弹了!”   周世民沉默一会儿,道:“我看看。”   在一旁的梅生突然道:“到时间要拍照了。”冬西赶紧抱着周世民的肩膀,比了个深V,道:“茄子。”   周世民黑着脸:“冬西,你在搞什么鬼?”   冬西:“恐怖分子每过半分钟要看一次照片。”   周世民:“什么恐怖分子?”   冬西苦着脸:“我也没搞明白。一班好像三天没吃过饭的吊死鬼,穿得跟伏地魔似的,还会耍长刀,一招直捣黄龙刺穿人脸......”   梅生道:“时间又到了。”   冬西凑了上去,把脸贴在了周世民的长脸上,笑道:“么么哒。”   快门“咔嚓”一声。冬西:“老周啊,他们杀人不眨眼,而且手上还有枪。那混蛋说了,今天就是要把我们炸上天的!”   周世民摇摇头。   冬西急道:“你不相信,唉,我知道这事儿也太逆天了……”   周世民慢悠悠道:“不是不相信。冬儿啊,我早就跟你说过,人不能靠长相、靠天赋吃饭,平时也要学学别的知识——这不叫吊死鬼,他们刚经历过斋戒周,一星期不吃饭光喝水,可不就只能漂在地上吗?那长刀刺脸,也不叫直捣黄龙,那叫戳祭。人活着,就靠这张脸,人死了,这脸就没卵用啰。我们光着脸去见巨灵,大家都平等啦。”   冬西听得目瞪口呆,道:“你......读的书真多。”   梅生赶紧把冬西护在身后,盯着周世民道:“你是他们的人?”   周世民笑了笑:“应该说,他们都是我的人——诶,摄影师,该拍照了!”   梅生赶紧举起相机。但对着冬西苍白的脸,他却按不下快门。   周世民搂着冬西的肩膀,笑道:“冬儿,开心点,么么哒。”   他看着冬西的眼睛,接着道:“导演已经喊开机啦,你是个好演员,应该知道,现在无论如何都得演下去了。乖,今年的影帝,我肯定会颁给你的,出去继续做那个万人迷冬西吧,给你的粉儿留下最后的美好印象。”   冬西沉默地看着周世民,过了一会儿,他嘴角一牵,转向梅生。   “咔嚓”,梅生把这一幕拍了下来:冬西精致的脸孔没有涂粉,长期睡眠不足在他的眼底沉下暗夜的印迹,他也不再穿戴那颠倒众生的表情了。此时的冬西,犹如变回了初涉世间繁华的少年,淡淡一笑,就像雨露沾在了春草上。   梅生怦然心动......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。   保安室的门打开,冬西和梅生慢慢地走了出来。   梅生轻轻拍着冬西的肩膀,道:“我会救你的,真的。”冬西一笑:“我知道,你会龟波气功。”   冬西听见了从腹部传来的滴滴答答的机械声响——或许这只是他的错觉吧,他感到这声音越来越快,越来越快,就像他的心跳。不用很久,这两个声音就会同步走顶点,然后轰然一声,一起休止。   现在,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“怎么把梅生支开呢?这山寨炸弹覆盖范围只有50米,只要走出这庭院,梅生就安全了。”   他在梅生耳边说:“现在报警也来不及了,我们必须反守为攻。老幺就在附近指挥着,你去逮住了他,抢下炸弹遥控器,怎样?”   梅生想了想,点点头道:“你说得对,我们不能在这里等着。让保安给你拍照。这里没那么多老幺的人,我偷偷跑出去,尽快找到老幺,速战速决。”   冬西大力赞同道:“没错。”   梅生摸摸冬西的脸,把相机交给一头雾水的保安甲,叮嘱他定时拍照,然后快步离开了。   冬西凝视梅生的背影,心一阵阵抽搐着。他安慰那颗心道:“撑住啊,兄弟。不用多久.......就不会疼了。”   冬西走到人群最多的地方,很快就有记者围着他。   记者试探地笑道:“冬西老师,给您道喜啊。”   冬西目无表情:“我有什么喜。”   记者:“事业爱情双丰收,还不算喜?”   冬西心想,对啊,恐怖分子的头头许诺给他一樽影帝,而且刚才还有一个人,冒着生命危险说要用龟波气功来救他.......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。唯一的遗憾也只不过是,他活不过一小时了。   冬西看了一眼满庭院的欢声笑语,香水和点心甜美的气味在春夜的空气中飘散,他想,都到这地步了,拼一把吧。   于是他对记者一笑,道:“给你爆个料。”   记者瞪大眼睛。   冬西:“我身上有炸弹!”   记者眼睛瞪得更大了,神秘兮兮地道:“是恐怖袭击吗?”   冬西郑重地点点头。   记者:“是周世民老师给你捆上炸弹,让你一锅端了整个娱乐圈吗?”   冬西一愣,道:“你们怎么知道周世民是boss的?”   几个记者哈哈笑道:“他刚才戴着个安全套出场,自曝身份了。喂,冬老师,你就是那部反恐大片的男主吧。”   卢老在边上不屑道:“老周这梗还要玩多久?现在的电影宣传真是太没底线了。”   冬西:“我身上是真炸弹,轰,会把人炸开花那种!”   记者:“刚才周世民也喷我们满脸花了。冬西老师,这次谁跟你搭戏啦,她不会来一招裤裆藏雷吧?”   冬西大急,只好脱了纽扣,掀开衬衫道:“真有炸弹,你们看!”   相机的镁光灯一阵狂闪,记者哄笑道:“哇塞,身材不错,真是名副其实的肉弹!”   冬西流泪把衣服扣起来,无奈道:“众位明辨秋毫、见识渊博。辛苦各位帮我们多多发稿,车马费找老周要去。”   他目光慢慢扫过这场里华丽的男女,一会儿炸弹爆开,所有精心剪裁的衣服、珠宝、水晶杯、鳄鱼包、嘴边的笑、眼风里的秘密,都会一起化成灰烬。   冬西叹了口气,抬眼看见了周世民正长袖善舞地应酬着,他朝周世民走过去,心想:“我就赖在他旁边,要死也抱着他一起死。”   梅生走出庭院,打量着大剧场前卫的建筑。这半圆形的庞然大物,白天看似一太空船,到了晚上,却像卧在暗影里的史前遗骨。   梅生想,老幺多半藏在里面,从高处掌控全局。只是这楼处处都有门禁和保安,不容易搜寻。   他正要往大门走去时,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。   梅生大喜,立刻寻到了水池边,只见小花半个身体伸进了水里,正在冒充一条水管。   梅生:“嘶嘶”   小花看左右无人,迅捷地爬到梅生身边,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,不断地蹭着梅生的脸。   梅生心疼地看了看小花的伤口,裂口蛮深的。他撕下白衬衫后面的一大截,给小花裹上。   包扎好之后,小花看上去就像一条穿了开裆裤的蛇。梅生满意极了,他把巨蟒绕到身上,顿时精神百倍。   有了小花,他觉得有信心了,这世界还没有哪一扇门,能挡得住他俩呢。   到了大门的安检处,保安看着梅生,傻眼了。   保安乙:“你.....拿的是……是什么?”   梅生:“真皮手袋。”   保安乙:“怎么……那么大条?”   梅生:“它是充气的,我不小心气儿打多了。”   保安乙:“它在动……”   梅生:“哦,它是声控的。花儿,给我拿根烟。”   小花抬起头,张嘴,尖牙里别了根烟。梅生笑着把烟放进嘴里,道:“很好玩,对不对?要不我叫它也给你一根?”   保安大惊:“不用了!这分明是一条蛇,你当我瞎的吗?”   小花脾气暴躁,当下就立起了三角头,对保安伸出细长的蛇信。保安腿软了,全身都在发抖。梅生把食指放在嘴边,皱眉道:“小声点,我都说它是声控的,万一你喊坏了,它不受控怎么办?”   小花游到保安跟前,做了一个狰狞的表情。保安整个人都僵了,小花爬到他身上,灵巧地取出挂在他脖子上的门禁卡,再游回梅生的身上。   梅生把小花一卷,像个包一样挎在身上,对保安一笑:“别怕,你看,又恢复出厂设置了——哟,它该充电啦。”   梅生取走了保安桌上的汉堡,拿出牛肉,小花张开大嘴,啊呜一口把肉饼吞下。   他们这才心满意足,快步走进了大剧场里。   保安跌坐到地上,对耳机道:“呼叫总部,有怪物……啊不,有流氓打劫了我的汉堡啊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昨天看了《美人鱼》,结果中了毒,写了这么多人兽……   ☆、菊花也在努力活着   大剧场中间是个圆厅,嘉宾们还没有开始入场,到处只见忙碌的工作人员,行色匆匆,谁也没功夫看梅生一眼。   梅生沿着旋转楼梯爬上二楼,走到面对庭院的一侧。下面依旧灯火灿烂,美食美人穿梭在月光树影之间,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。梅生松了一口气,他心里琢磨:老幺会藏在哪儿呢?要隐藏一片树叶,最好把它放进森林里,老幺一定躲在人最多的地方!   他正要去寻找老幺时,却看见一群保安追了过来,一部分在等待电梯,一部分已经爬上了旋转楼梯。   他用门禁卡打开了右边的玻璃门,赶紧躲了进去。   玻璃门里是化妆间和后台,许多衣着夸张的人来来往往,犹如二次元世界裂了个口,各路人妖一起爬了进来。   梅生和小花在里面,反而一点不惹眼了。他轻松地背着小花,走进了人最多的一间房。   房间地上堆满了稀奇古怪的道具,都是一会儿表演要用到的。   一巫师走近梅生,问道:“哥们儿,有火吗?”   梅生:“嘶嘶。”   小花听话地掏出了火机,叼给了巫师。巫师正了正圆框眼镜,赞赏道:“这道具不错,还是智能的。”   梅生问道:“今晚有好多节目?”   巫师:“跟往年一样啊,提名最佳影片的五部片子,会有串场的歌舞表演。你穿得那么正式,是哪个组的?”   梅生:“我.......管道具的。”   大房间靠玻璃窗的一侧被屏风隔成五个小房间,每个小房间安置一部电影的表演人员,梅生打算一间间去搜寻。   第一间房间:《鬼畜马戏团》   梅生掀开门帘,只见小房间里有一匹马、两只大猩猩、数只鹦鹉和两个人类。动物闻到了小花的气味都躁动起来,骏马呲牙咧嘴,马蹄不安地刨着地,一下踩到了女主唱的礼服。她大惊失色,一边使劲往外夺,一边叫道:“快来帮忙啊!”   梅生走过去,两手一扯,嘶啦一声把裙摆撕掉了。女主唱目瞪口呆,看着梅生,就要开始骂街。   梅生把她抱到一旁,温和道:“马受惊了,你站在马旁边特别危险,马蹄会把你的假鼻子踹飞的。”女人大怒:“我鼻子是真的,胸才是假的!”   梅生一笑,露出洁白的牙齿。女人顿时心软,道:“你进来干嘛?”   梅生:“我管道具的。这马不听话,我带出去好好训训。”   不等女人答应,他就把马拖走了。   第二个房间:《魔法师爱上我》   梅生把马牵了进去,里面的黑白巫师一起看着他。   白巫师:“这马真俊,可以当我的坐骑。”   黑巫师:“这蛇真美,可以当我宠物。”   梅生:“这扫帚好粗,可以当我的的器具.....哦不,武器。”   黑白巫师:“你进来干嘛?”   梅生:“我管道具的,借你们扫帚用用。”   黑白巫师满头雾水,梅生做了个脱帽致敬的动作,转身走了。   牵着马和扫帚,梅生走进第三个房间:《总是穿越成孙悟空》   扮演孙悟空的演员正在上妆,梅生仔细辨认,确定不是老幺。   他正要转身离开,孙悟空却道:“你是管道具的?这白龙马不赖。”   他蹦蹦跳跳地凑了过来,看见扫帚:“这是?”   梅生:“金箍棒......最近常常下雨,长毛了。”   孙悟空指着蟒蛇,“这我知道,蛇妖。”   梅生:“又猜错了。这也是金箍棒,因为长时间浸在雨里,泡发了。”   孙悟空大怒:“敢戏耍俺老孙,我挠你。”   梅生避了过去,顺手抄起化妆台上粘猴毛的胶水,遁了。   第四间房间.....第四间房间静悄悄的,跟前面几间人仰马翻的景象,完全不一样。   梅生打开房门,果然见到老幺,静静地坐在窗旁的椅子上,犹如一条被孩子遗弃的癞皮狗。   老幺转过脸来,神色平静道:“你终于找来了,我等了你好久呢。”   梅生谨慎地打量老幺。只见他穿着普普通通的长袖衣,裤子松松垮垮的,拿一根磨损出皮的腰带紧紧系着。皮带穿过套圈,还伸出老大的一截,就像凭空长出一把手,只要轻轻一提,就能把老幺瘦削的身体拎起来。   除了手上的长刀,老幺身上没有类似遥控器的事物,连把枪都没有。   梅生道:“你等我?等我把你弄死吗?”   老幺见梅生的眼神大大不同了,那温暖纯良的眼睛,如今射出了狠戾的光。   老幺赞赏道:“小子,我喜欢你。你的皮儿也很漂亮,不过你的皮下面,是一只猛兽呢。”   梅生:“那你应该知道,野兽发情的时候,千万不要招惹它,它会把你撕了。”   老幺哈哈笑了一阵,随即叹了口气:“唉,论体格,我是打不过你,弱肉强食,这也是是没办法的事儿。你在森林里生活了好长时间,应该了解丛林法则吧,在食物链顶端的凶残霸道,在底端的只能苟且偷生,顺便欺负比它更低等的生物.......现在我们虽然不在森林里,但你看这美丽的城市,跟丛林又有什么差别?”   梅生:“你搞错了,丛林法则不是弱肉强食,而是平衡。森林里最厉害的也不是尖牙利爪,而是自然的运转。这是你看不见的,但你站在林子里,踩着枯叶断枝,听到动物扒土的声音,蜥蜴在枝干上盯着你,你就知道,那是你打不过的力量。就算是最凶猛的野兽,也会顺从自然运转,不会对它底层的生物赶尽杀绝。”   老幺沉默了一会儿,点点头道:“是啊,你说得没错,自然界是晓得平衡的。这么说来,人的世界要残暴得多呢,人什么时候不是赶尽杀绝?”   老幺转头看向窗外,指着那宏伟的广场,“这个大剧场,在最昂贵的地上霸占了这么大的一块地,你可知道它下面有多少房子的骨头?而且它还在继续蚕食旁边的房子呢,过了一条马路,那些要被铲平的楼,就是它的食物。你告诉我,它懂得平衡吗?制约它的自然运转在哪里?”   梅生沉默。   老幺道:“摄影师,最凶猛的野兽都不敢冲撞的自然运转,人偏偏把它看作一坨屎。谁都不能制约这些人,那今天,让我把他们粉身碎骨吧!”   老幺神情激动,说着站了起来——咦,他妈的,怎么站不起来?   老幺努力挣动了几下,才发现外套的后摆粘在了椅子上。潜伏在椅子下面的小花一口扔掉嘴边的胶水,款款游了上来,缠绕着老幺的身体。   老幺睁大着眼睛,只见小花呲开大嘴,蛇信忽伸忽缩,冰冷的液体沿着老幺的脸颊流了下来。   梅生走了过去,冷冷道:“我不懂你那些大道理。我跟你一样,家也没了,我家人都死了,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去森林里吗?”   老幺的眼神里,流露出了哀伤、仇恨、理解、同情和惊惧的复杂情绪,道:“你讨厌肮脏的人类,我第一次看见你,就知道了。”   梅生凑近他的脸道:“因为我学历低,找不到别的工作。”   老幺连人带蛇摔了下去。   梅生眼望五光十色的大都市,道:“地震之后我来了这里,没有学历没有背景,家里的户口本埋在地下了,结果连暂住证健康证都办不了,建筑工地不敢要我,去肯德基又超龄了.......但我也没饿死啊。我在火车站卖过方便面,在公车站卖过报纸,在动物园喂过鳄鱼,在天桥烤过面筋,后来能找到这份稳定工作,我已经很满足了。你知道丛林法则最重要的一条是什么吗?”   梅生看着老幺,道:“每个生物都在努力活下去啊!无论是在塔尖,还是在底层。长老啊,你见过春天冻僵的土地里,雏菊是怎么爬出来的吗,那是非常艰难的过程,而且就算长了出来,强风吹过,菊花又会残了一大片.......嗯,我的意思是,我们都尽力活着,这不好吗?”   老幺脸如死灰,摇摇头。小花放开了老幺,游到了梅生身上。   梅生把椅子立了起来,对老幺说:“乖,把遥控器交出来吧,别逼我用刑。”   老幺看着梅生,忽然笑了笑,眼里却是满满的哀伤。他的手猛地一挥,长刀竖起,就要往自己的脸捅去。   ——咦,他妈的,怎么捅不穿?   老幺这才发现一把扫帚粘在了他的脸上,浓密的高粱穗子挡住了脸,长刀刺了几下,就是找不到缝隙。   梅生伸手到老幺身上,迅速地从头到脚搜了一遍。   什么都没有。   梅生急道:“遥控器呢?”   老幺闷闷的笑从扫帚后面传来。“你真愚昧,眼里只看到自己。世界在堕落、在毁灭,你活着又如何?就算你真能善终,你的子子孙孙难道会好吗?”   梅生一脚把他踹到地上,凑到扫帚边说:“我是gay,不会有什么子子孙孙了。告诉我遥控器在哪里?”   老幺:“我一早就交了给你,你没发现吗?”   梅生脑子一脸混乱:“交给我了?交给我什么了?!啊,相机!”   老幺笑道:“你的储存卡能拍几张照片,现在该满了吧?”   梅生心里一凛!他的储存卡满了,会自动弹出来。莫非老幺在那弹出的轨道里设了触动机关?   他把小花抬在肩上,抬腿就要往庭院跑去。却听“咔哧”一声,老幺的身体竟然燃烧起来。不知道他用的什么燃料,不过几秒钟的时间,那火就蔓延全身,老幺连着扫帚和椅子被火舌裹了起来,倒在了地上。   眨眼间,老幺细瘦的身体就烧成一条焦黑的柴禾,再也没半分人样儿。   梅生叹了口气,合手一拜。他推门出去,浓烟跟着涌了出来,在浓浓的烟雾中,梅生回头看了一眼门口上贴的电影名:《请与废柴的我爱爱(同人)》   梅生:“……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还有一两章就结束。谢谢收看,鞠躬   ☆、心上人会骑着白马来救我   浓烟很快就飘满了化妆间,演员们都慌乱起来,一时之间,巫师、驯兽师、蜘蛛精、小矮人到处乱窜,现场群魔乱舞。   梅生见保安冲了进来,他赶紧跨上白马,缠上巨蟒,闯出门口。   人们见到白马飞奔过来,纷纷躲避。马被浓烟熏了一会儿,害怕极了,一拐出走廊就放开四蹄奔跑。梅生眼见他们就快撞到玻璃门,赶紧勒住马缰,在它耳边安抚一阵。   出了玻璃门,梅生跳下白马。他一边等电梯,一边心想,要赶快拿走相机,取出里面的遥控装置。   他的相机还能拍多少照片?来到会场后,他曾经瞄了一眼,记得剩下的内存不到三分一。那是一个半小时之前的事儿了,半分钟拍一张,他到底拍了多少张?   梅生脑子里是乱糟糟的数字和公式,快抓狂了。他特后悔上学时不认真听课,不是睡觉、逃课打篮球、就是把女生传给他的字条改个落款传给男生.......   班主任果然说得没错:不好好学习,是会死人的啊!   电梯“叮”的一声,自动门向两边分开。目瞪口呆的工作人员看到一个的男人牵着白马,腰缠巨蛇,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。   保安想要上前阻拦,那男人却手一摆,道:“给我开门!”   保安:“啊!?”   小花:“嘶嘶。”   保安赶紧跑过去,推开沉重的欧式大门,一心想要把这神经病赶出他的管辖范围。   梅生长腿一夸,利落地跳到马背上。他提了提马缰,白马举蹄嘶鸣一阵,然后飞奔进门外的黑夜中。   庭院的派对喧闹热烈,大家兴致勃勃地猜测获奖名单、打探近期的大项目、以及传播圈内八卦。无数保安在院内院外巡逻,让人有一种太平盛世的错觉。   就在这时候,一匹白马突然跨过了围栏,降落在人群中。正喝着香槟、言笑晏晏的人们,全都安静了下来。   他们看着白马上的男人腰背挺直,相貌俊朗,牵着马头扫视了一圈,像是在寻找什么。   最后,他找到了目标,骑着马奔到了冬西跟前。   冬西本来正麻木地应酬着周围的人群,一抬眼看见了梅生,死寂的心一下子激动起来。梅生还是没有扔下他——就算到了这个大家会一起碎成渣渣的时刻。   他感动得热泪盈眶,伸出了手,准备骑上这匹白马,跟梅生一起奔向地狱。梅生也潇洒地伸出手,一把捞起了冬西身边的保安。   冬西:“……”   保安:“……”   他把保安置放在腿上,夺过了他的相机。内存条显示,储存卡还没用完。梅生松了一口气,随后又陷入深深苦恼中。   相机快没电了,电池用完后,储存卡还是会弹出来的。要怎么破坏里面的装置呢?   梅生深吸一口气,一咬牙,把相机大力摔倒旁边的树上。相机应声碎裂,那花了他两年储蓄的镜头,吧嗒掉到了地上,裂成五瓣儿的玻璃发射出庭院里的光。里面的零件散落一地,其中有个梅生没见过的电子零件,估计就是遥控装置。这小东西像掉地上的坏枣,看不出原形了。   梅生心疼得要命。他喘了两口气平复心绪,心想,没关系,相机没了存钱再买,冬西没了可没地儿补货了。   他深情款款地看向冬西。却见冬西脸色煞白,他的白衬衫底下、肚皮的正中间……闪烁着一点红光。   梅生从白马上直接摔了下来。   不会吧,遥控器坏了,这炸弹就会变成□□?老幺可没告诉过他啊!不带这么耍赖的!   梅生想也不想,冲到冬西跟前,紧紧抱着他。   冬西心里又是凉,又是热,他看着梅生,沉声道:“你快走。”   梅生不搭话,只是吻他的嘴。冬西大惊,他想推开梅生,但转念又想:这又怎样呢?反正他快要死了,死了之后人们怎么议论冬西,跟他又有什么关系?他只想做回他自己,而自己在生命最后唯一想做的,恰恰就是吻着眼前人。   两人身体贴着身体,舌头卷着舌头。他们热烈地搜刮着彼此,就像要赶在炸弹爆开前,先把对方撕碎。   冬西感觉到梅生暖和的手在他身上游走,然后……解开他的衬衫。他的心狂跳,心想,这野人不会想在这众目睽睽下干起来吧,靠,他尺度虽大,但也仅限于关起门来之后,这幕天席地不要门票的,他实在接受不了。   他正要推开梅生,却感觉到梅生的手绕到了他后腰,解开了贴在他身上的炸弹。梅生小心地把腹部贴在炸弹上,这么一来,炸弹离开冬西的身体时,不会因为温度的变化而爆炸。   等冬西醒悟到梅生的用意后,梅生已经把炸弹灵巧地解开,随即绑在了自己身上。   冬西惊愕不已,他抓着梅生的肩膀道,“不行!你不能这样!”   梅生却轻轻甩开他的手,默默无语地退后两步,翻身骑到马上,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庭院。   冬西在后面狂追,但两条腿的怎么能跑得过四条腿的呢?冬西全身犹如掉进了冰洞里,水淹没了他,让他不能呼吸、不能视物,在灿烂的灯火里,他感觉周围比地底还黑。   围观的群众不明所以,也跟着跑了起来。   记者甲:“这也是电影宣传吗?”   记者乙:“不像啊。卢老,你今天吃过了饭了吗,能吞下那金人不?”   卢老脸黑成碳。他碰了碰旁边的周世民:“是不是你搞的把戏?。   周世民:“搞是我搞的,但这神展开,我也没想到啊。”   就在这时候,外面突然响起了警笛声,红蓝色的警灯闪烁在人群惊愕的脸上,卢老崩溃地对周世民道:“老周,你也他妈太拼了,连警车都弄来啦?”   周世民的脸上黑雾笼罩,他一把推开卢老,大声道:“谁叫的条子?好啊,反正大家都跑不了了,一起见巨灵去吧。”   他从怀里掏出枪管,“砰”打在了巨大金人上。金人拦腰截断,轰然倒在人群里。   人群此时才真正害怕起来,四散溃逃。他们的皮鞋和细高跟鞋在绒毛般的草地乱踩乱踏,这么一个小小的庭院,骚乱的人群自己成了迷宫,谁都走不出来。   一群带脸罩的人从庭院各处冒了出来,但现在大家都知道,他们手里的都是真家伙,不是闹着玩儿的。   周世民沉声道:“你们这群狗男女,在电影里不是威风得很吗?现在没有编剧帮你们开挂,你们连路都不会走了?不会走也没事,让我弟兄们送你们一程吧。”   梅生骑着马,瞬间到了护城河边。   河对岸是个拆迁后的空地,只要让炸弹在那里引爆,就不会伤到人。   他朝河两边看去,漫长的河岸都围着汉白玉栏杆,也没个桥,要怎么过去?”   时间无多,那红点越闪越快,看来爆炸也是弹指间的事儿。   他拉着马缰后退两步,柔声在马的耳边道:“小白,你把我送过去,然后赶紧往右边跑,嗯。别害怕,也别回头。”   他又对巨蟒道:“小花,你在这里等我。”   小花缠在他身上,不肯答应。   梅生叹了口气,摸摸她的头道:“好吧,你跟我一起过去。要不以后剩你一个,你那么能吃,也没别人愿意卖身养你了。你要被关在动物园,或者做成了全蛇宴,总归还是会怪我的。”   梅生估摸着距离,退后两步,然后一拍马身,纵马快奔。借着助跑,白马向前飞跃,跨出了白玉栏杆,跳向护城河对岸。   梅生眼见对岸近在咫尺,身体却开始下沉。马蹄还差两米远呢,看来是过不去了。   千钧一发之时,小花弹到了对岸,身子在围栏上绕了两圈。   她卷住梅生的身体,使劲一甩,梅生像个风筝那样从马身上飞了起来,摔到了对岸上。   马啪哒掉进了河里,立即划动四蹄,游了起来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停更了好多天,实在抱歉。拖家带口去玩儿了,每天累得扑街,实在没精神码字。 后面还有一章,一起发上来。祝看文愉快哦。   ☆、就算是黑夜,也不是完全的黑暗啊   梅生摔得极其狼狈,举目四望,到处都是巨大的烟花箱子。有人用扩音器喊道:“喂,你不要命啦,这里马上要放焰火了,赶紧走开!”   梅生抓狂:“不会那么倒霉吧,我跳来这空地就是为了卸炸药的,你告诉我这里就是个火药库?”   这炸弹覆盖50米,梅生就算全力奔跑,也不一定躲得过冲击波,更何况周围又有那么多炸药?   不过他已经没时间另找地方了。那炸弹的红灯跟抽搐一样狂闪,看样子几分钟内就要炸开。   他闭起眼睛,正想解开身上炸弹,却听见头顶有个声音道:“梅生,上来!”   梅生抬起头,只见冬西站在塔吊上,用扩音器对他喊话。周围一片黑暗,梅生原没注意到这个塔吊,这时塔吊上亮起了几盏灯,照在了冬西的身上,在他挺拔的身上镀了一层光环。   梅生心里一喜,抬起腿,就想跑到塔吊底。这时,他突然想起:小花呢?   他回头扫了一眼,才发现小花还缠在栏杆上,刚才使大劲儿了,打了个结,挣扎半天没解开。   梅生狂汗,赶紧把小花解救了,扔进了河里。   他以火烧屁股的速度跑到塔吊,猿猴似的攀了上去。爬到半道时,他感觉怀里的炸弹突然热了起来,再低头一看,红灯扩大了两倍,犹如一个鸭蛋黄。   冬西在顶上看见了,心急如焚,大叫:“快点把炸弹扔了!”   梅生停下脚步,感觉四周静了下来,他看了看脚下,大概有20米高。这高度安不安全,他实在没有把握。   但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。   在这紧急时刻,他的手却依然灵活稳定,三两下把炸弹的束缚解开,屏息静气,一使劲,把炸弹远远扔了下去。   霎时间强光刺眼。梅生紧紧抱住了钢管,轰隆巨响,袭击了梅生的耳膜。一阵巨大的力量拍打他的后背,他失去了听觉,也失去了平衡,从塔吊上摔了下来。   他仰面掉进水里,在没入护城河之前,他看见一朵朵烟火静默地绽开。红的、蓝的、绿的,紫的,各种姿态的植物瞬间长满了整个天空。   这城市的高楼和霓虹灯之上,开出了一个幻丽之林。   冬西钻进了塔吊的操作厢里,只觉地动山摇。炸弹的火花掉到空地上,引发了一个个大烟花。他着急眼看着梅生掉进了河里,恨不得立刻爬下去,但底下到处都是火焰喷泉,犹如火山口。他只好耐心地等着。过了千万年之久,震耳欲聋的响声才渐渐平息。   冬西迅速爬下塔吊,飞奔到护城河边。河面映照着残留的一两朵烟花,花火燃尽,天空和水面一片漆黑。   冬西沿着汉白玉栏杆搜寻。过了好一会儿,黑水泛起了涟漪,冬西看见梅生横着的身体漂了过来。   冬西的心往下沉,颤抖着喊道:“梅生?”   跑到近前,他才发现小花卷着梅生的身体,就像一个超豪华的游泳圈。梅生眼睛挣得大大的,看着夜空,也不知死没死。   冬西又叫了一声:“梅生?”   梅生这才转动眼睛,看着冬西,应道:“嗯?”   冬西大怒:“你丫有什么毛病,大晚上在河里扮尸体玩儿?”   梅生看着天空,沉声道:“刚才真的差点就变尸体了。呼吸不了,耳朵听不见,周围都是黑的,就像有大石头压在身上。我突然明白了......”   冬西心疼了起来,暗想梅生一定是联想到家人被埋在地底的痛苦,却听梅生继续道:“原来是小花一直压着我啊!她真的该减肥了,在水里都那么重。”   冬西怒道:“所以你逼她拉你游览护城河吗?妈的,你慢慢游,明天早上捡垃圾的会把你们捞起来。”   梅生见冬西真生气了,不敢再玩。他翻身游了过去,伸出手笑道:“拉我上岸。”   冬西两手一起使劲,把梅生沉重的身体扯出来。他真害怕发现梅生没了只手,或者丢了半边脸。   还好梅生一个零件都没少,连个小伤都没有,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怪物体质。等梅生全须全尾地回到陆地上时,冬西几乎虚脱了。一整天的劳累和惊恐,已经掏空了他所有的体力......和自制力。   他别过脸,怕梅生看到他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。   梅生也不惊扰冬西,他走到岸边说:“对岸好热闹,开枪了?”   冬西懒懒道:“人民警.察终于赶到了,电影结尾不都这样吗,要不怎么收场。编故事的真够糊弄,没发现这是一个重大的bug?警力出动哪有那么容易,再说了,刚才都没人相信我身上的炸弹是真的,到底谁报的警?”   梅生:“我报的。”   冬西瞪眼:“什么时候的事儿?”   梅生:“上午我们在河边分开之后。那警察叔叔不是给了我□□,向我要照片吗?我告诉他你被恐怖分子绑架,他就备案了。可能要核实身份、侦查、调配警力、喝个下午茶什么的,所以刚刚赶到吧。”   冬西叹了口气:“真想不到啊,你也有□□。”   梅生:“要不怎么约炮……哦不,约工作呢。”   冬西笑了笑,他走上前去,紧紧抱着浑身湿漉漉的梅生。就算衣服上都是护城河的臭味,也掩盖不了梅生身上的气息。他哑声道:“土逼。下次我告诉你几个APPS,保管成功率高又隐蔽……还能微信支付哦。”   金像奖的恐怖袭击,以警方英勇击毙歹徒而胜利结束。   冬西被制作成人肉炸弹的事儿,则被他的经纪公司大大利用了起来,让冬西承包了市面上所有杂志的封面。为了应付严肃杂志的采访,经纪人还逼迫他狂啃各种恐怖组织的历史和诉求,务必要说出最政·治正确的话,哪儿哪儿都不得罪。   媒体有了一个月的头条,也不追究冬西的性取向了。   冬西很快回到之前的生活轨迹,甚至比以前还忙碌。每次从酒店醒来后,他还是愣神一阵,想想自己在哪儿,要干什么事儿。   唯一的区别是,他突然就不再失眠。他能感觉到,身体里确实有什么被平息了。   或许,那一直骚动不安的,就是他对自己烟花般璀璨生活的恐惧吧。作为演员,他常常看见曲终人散的凄凉。当场务开始收拾残局,他对着镜子卸妆,看着灯一盏盏熄灭时,他总是隐隐觉得,这就是他命运的昭示。   总有一天,他生活里的闪光灯也会一盏盏熄灭,然后他就会埋没在黑暗里,没有人再看见冬西了。   这种不安像炸弹一样埋在自己体内,让他一到漆黑的晚上就会倍感空虚烦躁——直到有一个人告诉他,就算在黑夜里,也是能感觉到光的。   小昆虫翅膀的荧光,水波流动时的反光,漫天的星星,天很高。   是啊,就算是黑夜,也不是完全的黑暗啊。每个夜晚躺在床上,冬西都会想象那人正趴在草丛里,四周都是生机勃勃的气息,想着想着,他就能心安入睡。   ——就算有哪天真的睡不着了,他也不担心。床伴儿公司不是说了吗,灵魂的病,就是得跟另一个灵魂□□撞才能好起来嘛。   再找人来碰撞一下呗。   冬西拿起手机,按下了1-400-47532。   喂,冬瓜呼唤酸梅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赶在元宵节前结束啦,哦耶! 这文应该有篇番外的,但最近接到通知,说什么不能写脖子以下的亲热。我自问没有脖子以上那么猥琐的想象力,遂弃。 想要看番外,可以站短留邮箱,我过几天(嗯,可能是十几天)写了给您发去吧。 想写这短文,是因为发现第一篇长文太散,节奏失控,所以先用短文练练。没想到短文更难写,人物很难立起来…… 新人有很多不足,请包涵。我会进步的,嗯! 新坑是长篇《游魂》,写我最喜欢的悬疑。因为悬疑要不兑水的脑汁,我得存存稿,估计三月中旬开始更吧。 谢谢捧场,请继续支持。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<书本网>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